在几年前的川蜀道上,出现过一位很出名的人物,出名倒不是因为此人长相是如何的出众,钱财是如何的殷实,相反来说,这位很出名的人物真的是一个一穷二白、有些穷酸气的书生!
古有暴君秦王,所以出现了侠士荆柯。而几年前的川蜀道上,未曾有秦王这样强大的君王,可暴烈的川蜀龙老大却是有的,而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有人想要上位,有人想要改变,所以那个穷书生只身前往,单挑川蜀道上的黑道巨擘。
现在的天下,眼下的江湖,没人当的上侠士,而穷书生不是荆柯,没有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抱负,所以当不得一个侠字,只是为了自己、或者说是自己那一些兄弟伙的利益,所以称不上一个雄字。
那一年,那一天,穷书生在成功的暗杀了那个曾经的川蜀道黑道巨擘之后,很多人都想让那个穷书生死去,可他偏偏浑身是伤的活着回来了。回来了,自然就不会再轻易的死去,所以,穷书生仍然活着。
按照穷书生所说,不管杀谁,不管他是大恶大奸之人,还是心善面慈之辈,都是杀人,所不同的是,杀人者内心给自己的杀人理由不一样,而自己杀了那个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该死的人是替天行道,就不应该收到处罚。而在那人的父母妻儿看来,自己就是罪无可恕的杀人凶手,就该受到处罚。而自己当初去杀那人,就没有想过活着回来,回不来就当作给那人偿命了吧!却没想到回来了,既然在那里没死成,那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所以他对最后自己进了监狱没有多少怨言。按他自己来说,自己终究是杀人了不是?
穷书生也明白,自己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如果不站出来承担后果,个个兄弟肯定会站出来替自己承担,到时候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大好形式,就要白白断送,他不愿意,也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更重要的是,有人可不想自己就这样逍遥自在。所以,去监狱呆着,别无选择,自己一人进去,总好过所有人陪自己一起进去。
有很多人或许已经忘记了那个流血的夜晚,忘记了那场从上而下的大地震,也忘记了在那场地震里到底震死了多少人。或许很多人已经记不得那个穷书生在整个事件里所起的作用以及穷书生所付出了多少代价,可就像有些事一样,只要做了,总会被一些人记住,记住做的那些事,记住做那些事的人,比如屈炘,比如李凤霜,又比如才死去的李则省。
电话早已经陷入盲音,而屈炘却似乎没有感觉到电话已经挂断,仍是保持着听电话的姿势,僵直着手臂。水流看着后视镜里久久未放下手中的屈炘,本能地感觉到不对。胖子宋邯郸知道屈炘在接电话,坐在车里耐不住寂寞的他良久没有听到声音,以为屈炘已经打完了电话,略微侧头,用眼光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屈炘,却发现屈炘一张秀气的脸上写满了落寞,以及隐藏在落寞之下的暴怒,胖子欲言又止。
屈炘似知道水流即将说话,在水流开口之前低沉说道,“小攀的电话。”
“则省死了。”
屈炘说完话,终于垂下了手。缓缓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仰着头,张着嘴,深呼吸,嘴唇微微颤动。
水流舞的了大刀,耍的了标枪,开的了飞机的那双始终稳定的纤细手指不知主的抖动起来,方向盘微微一转后又恢复如初。
胖子宋邯郸眯起那双小眼睛,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里。
“去倾城监狱。”屈炘的声音毫无生气,就像是一湖死水。
倾城监狱,一座没有多少人知道的监狱,里面关押的人不多,派来驻守监狱的狱警却是别的监狱的两倍。自然里面的罪犯就不是普通的罪犯可比的,非大奸大恶者进不了。
倾城监狱中,有个与其他罪犯显得格格不入的罪犯,长得并不出众,略显清秀的容颜,手里总是拿着一张报纸看着。在别的罪犯斗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好像不是这一个世界里的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看着报纸。里面的那些老人们记得,那个比书生还书生的男子在刚进来的时候,有三兄弟看上了他的清秀,准备做着些什么,老人们早就知道那三兄弟的特殊癖好,只当做有好戏看了。只是几天后老人们才发现,有着特殊癖好的三兄弟一个断了肋骨,一个断了手臂,一个少了只耳朵,而那清秀男子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只管吃饭睡觉,看报。而那以后,清秀男子就安静的住了下来,没人麻烦。
赵一整整齐齐的叠好报纸,放在板凳上,伸了伸脖子,然后翻身上床,面朝被褥,身材显得有些消瘦,露出背上纵横交错,深浅不一的伤疤。赵一右手伸手到腹下,左手背在背后,然后身体渐渐的与床分开,直到与床相距一尺,静止下来。赵一捲起一根手指,两根,三根,直至只剩下食指,仅用一根指头撑起了整个身体。
赵一额头开始出汗,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就开始出汗,看来最近长的脂肪有些多了,赵一如是想到。赵一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迅速放下身体,只是发出了轻响。
牢门打开,狱警唤道:“赵一,有人来看你”。已经过了探监的时间,却还是能轻而易举的看到重犯,自然不是普通人,狱警自然是没有脾气造次的。
赵一看着坐在桌前的屈炘,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压下心中明显过了探监时间来看自己的疑惑,猜出了肯定出了什么大事,走过去,坐在屈炘对面,拿起放在桌上的香烟,红塔山的,这不是那小子最喜欢抽的吗?
屈炘看着赵一点燃香烟,一口接着一口,像似要把心中的怨气、怒气、火气全都要伴着烟气全部吐出来。屈炘伸手去拿放在桌上的红塔山,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很用力。屈炘静静的看着面前的清秀男子,不说话。赵一缓缓放开手,难道只有自己难过吗?屈炘颤抖的拿起烟放在嘴唇点燃,却不是因为疼痛。
房间里烟雾缭绕,地上散落着的烟头就像是那个已经不在的男子。
屈炘与赵一的脸萦绕在烟雾中,看不真切。
良久,赵一终于说了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谁干的?”
“陈虎生!”
“我还有多久出去?”
“快了。”
赵一拿起桌上还剩下的半包红塔山,转身离开。
屈炘一个人在烟雾缭绕的房间里默默抽着烟。
赵一以前不着急离开,可他现在着急,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