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纯这才意识到齐军将领所指面生之人是我,天色正黑,应该看不出长相。可能是见我身形太过瘦小,之前都没有见过,所以有所怀疑。
我不会鲜卑语,情急之下只能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肚子,装作很疼的样子。
那将领还想说什么,就被旁边随行的打断了。他大概是觉得拉肚子也不容易,忍着不拉肚子就更容易了。就挥挥手,示意我赶紧去解决生理问题。
“才到突厥就开始水土不服了,赶紧去吧,别拉在身上。”
我感激的拼命点头,一口气狂奔了出去。
奔了好长一段路之后,才想起了宇文纯。正要追回去,但是没能摸得着原路,绕来绕去都不知道绕到哪里去了。
正急得团团转时,又遇到那两位齐将了。
心里紧张的七上八下时,不知道这一次要以何种理由逃脱过去时,四处偷瞄了一眼想走为上计时,不小心瞄到了宇文纯。
天色虽黑,但宇文纯九尺多的身高摆在哪里,就算不特意去找,在人群里也很显眼。更何况他现在就在自己眼前,哪里都没有去。
知道他在找自己,我朝他偷偷招了好几次手,宇文纯都没能注意到。正想豁出去吹声口哨时,就看到宇文纯忽地脸色大变。
连带他周身的气场都骤变了,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慑人的气息。
我看到他的手一直按在刀鞘上,随时做好了拔刀的准备。
我估摸着宇文纯应该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对话,否则以他这么好的脾气,不会露出那么吓人的表情的。
强耐着性子等那俩齐将说完,趁宇文纯还没走,我悄悄溜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腰身。
宇文纯此刻神经还处于绷紧状态中,突然被这么拍了一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拔出了剑身。
等到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剑抵在我的脖子上了。
那剑锋离我的脖子只差分毫了,我惊魂未定瞥了他一眼,幽怨的的开口道。
“是我…”
宇文纯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将我搂在怀里,对着我的耳边说道。
“快走,必须马上赶回去!”
我几乎是被他单手抱着跑了一路,明明情况很危急,偏偏宇文纯这时候又迷路了。
都跑到尽头还没看到俩人过来时骑的马,急得快要跺脚时,背后有人开口了。
“这里怎么会有两匹马,难道是偷跑出来的?”
宇文纯和我两人脸色都大变,因为那俩齐将刚好又从身边走了过来。
“马竟然偷跑出来了,马夫做什么去了,怎么不牵好马?”
俩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先前帮我解围的那位略加思索后就走上前去,将那两匹马察看了一下。
这一看,我暗道不妙。
突厥的马匹是大草原上放养长大的,都是些一等一的好马,不是齐国的马匹可以比得上的。
好马还是劣马,行家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是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呢!
他们与马待在一起的时间,可要比家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都要长。对他们来说,反而对马比对家人更要了解。
果然,那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这不是我们的马。”
其他人大惊,其中一人高声喊道。
“有人混进来了,一共两人,快抓人!”
一说到有人混进来了,那俩齐将立刻就想起来了刚刚遇到的我与宇文纯二人,当下就四处观望了一下。
以宇文纯的显眼,找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与宇文纯对视了一眼,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那两匹马前,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一跃上马。
“放箭!”
幸好我们马术都不错,不至于被流箭中伤,但齐将立刻派了几十人追了上去。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宇文纯又不知道周营的驻扎地,俩人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仍然是漫无目的的在草原上徘徊。
齐军派出的人一拨接着一拨赶过来,若是黎明之前还不能回到周营,俩人前途堪忧。
虽说我若是摆明了自己突厥公主的身份,齐人还不会对我做什么,但是宇文纯的身份就没有那么容易瞒过去了。
偏偏宇文纯还特意将大批追赶过来的人都引到自己那边去了,毕竟暗箭不长眼。
“小心——”
我出声提醒时已经晚了,宇文纯的左肩、后背还有大腿上各中了一箭。身形不稳,一下子从马上直直坠了下来,还是后脑着地。
“抓住他!”
齐人蜂拥而上,将宇文纯团团围住。
我当即从马上跳了下来,不顾身后冷箭如雨,走至他的身边,将他轻轻扶起。
没想到意识尚在的宇文纯摆摆手,从我怀里挣脱了出来,指了指我的胸口,一字一顿的以我听不懂的语言说道,然后又用汉语解释了一遍。
我这才明白,前者是鲜卑语,他想让我用鲜卑语和齐人对话。
幸好我前世…不对,今世是军火商,颇有语言天赋,还算精通多种语言。英语、汉语、日语、俄罗斯语、法语,甚至连阿拉伯语也略通一二。
思及此,我倏然站了起来,一脸傲色。
“木杆可汗已经答应与齐国联姻,我是公主的侍女。”
齐人也困惑,为何周人身边会跟着突厥女子。更何况这位突厥女子穿戴都不同凡响,不知道是哪位突厥贵族的千金。现在终于搞明白了,原来是公主身边的侍女。
底下人议论纷纷,齐国主将却淡定如初,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自己问道。
“既然是公主的侍女,为何会和周人在一起?”
我只能看到他张大着嘴唧唧歪歪不知道在说什么,当下就慌了神。
还好宇文纯虽然闭着眼,但好歹听到了齐人的话。于是,附在我耳畔,以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翻译了一遍,顺带连我要回答的也都教给我了。
“公主昨日骑马时被周人掳走了,仅放我一人归。周人以公主为要挟,想要见可汗讨个说辞。”
虽然说得颠三倒四,齐人好歹也听懂了个大概,我长长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就把周人交给我们,再去见可汗。”
副将发话了,上前就想提人。
这次不用宇文纯翻译,我也明白他们的意思,当下脸色就沉了下来。
主将略加思索后,阻止了副将的行为。
“既然可汗已经答应与齐国联姻,还是先将公主从周人那里救出来再去见可汗也不迟。”
众人一听很有道理,频频点头应和,反正煮熟的鸭子又不会飞。
齐军中来了两人将宇文纯捆的结结实实后绑在了马背上,我还在擅自担心时,没想到动弹不得的宇文纯吃力的微微转过头来,朝我宽慰一笑。
“不能睡着…”
我正欲用口型警告他时,宇文纯已经昏死过去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天上乌云依然密布,但比起深更半夜实在是明朗了很多。
天亮,齐军的认路能力和行军速度都不是宇文纯和我俩人能比的。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到,我已经可以看到周军驻扎的营帐了。
窦毅、宇文贵还有杨荐,这三人一边因为木杆可汗的出尔反尔愤怒不已时,一边还在为宇文纯的失踪感到头痛不已。
巡逻的士兵第一个发现了异样,立刻向上头汇报去了。
“不好了,齐人打过来了!”
窦毅一愣,虽说齐人一直在周与突厥联姻间作梗,但是还从未如此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周人的面前来抢亲。
“出去迎战!”
周军一出去就愣住了,因为统帅之一的宇文纯浑身是血的被捆绑在齐人的马背上,已经昏厥过去了。
窦毅皱眉,他实在是想不清楚宇文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失踪了好几天,还落在了齐人的手里。
正想问齐人有何贵干时,齐军主将将已经发话了。
“木杆可汗已经答应与齐国联姻,没想到周人如此不耻,竟然抢了公主为要挟…”
话还没说完,性情直爽又暴躁的杨荐听不下去了,指着齐军主将的鼻子,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木杆可汗那老家伙言而无信不说,还血口喷人!周人在突厥停留了快一年了,连公主的面都没有见过,你倒是说说周人是如何抢走公主的?”
看周人说的那么的真,骂的那么的狠,好像不像是在说谎。齐军士兵面面相觑,表示无法理解当下的状况。
齐国副将忍不住了,一把将我推了出来。
“公主的侍女就在这里,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轮到周军目瞪口呆了,口说无凭,但齐人有人证,周人这下恐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难道他们的统帅瞒着自己人,真的干了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怎么可以这样!
当下周国士兵都回转过头来,将己方的将领望了望。
那小眼神仿佛在说,既然绑人这么简单又粗暴的方式这么好用,为何当初不早点用?害他们在这异国他乡停留了这么久,简直是毫无人性可言。
还好北周皇帝宇文邕的姐夫,窦毅比较能沉得住气,一挥手众人都噤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