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新增的菜单,比之前的三十套“大菜”更加务实,也更利于打开其膳堂的局面。
潘彩儿还是使人拿着画好的宣传单去各处推广。
这一次偏重周围经济条件较好的,潘家村对面隔着竹林的“小橘村”,那里因为生产一种小叶甜橘,被当朝采为三等贡品,全村人九成村民都种植果树和小叶甜橘。因为物产有朝廷定时采购,那整个村子里连小儿都是手里有零花的人。
他们可能不会乐意花钱吃什么滋补甲鱼汤,可花上七文钱吃一套酥饼就馄饨,倒不会多费踌躇。
潘彩儿这番打算,果然得到了市场验证。
那些看到宣传单子的小橘村村民,有好奇的一个两个,闲时就跑到其膳堂去尝鲜。
潘彩儿使出浑身解数,开始都是自己亲自一个个包馄饨,捏出漂亮的元宝样,烧大骨汤做底,馄饨出锅后清亮透明,再浇上葱花、滴两滴白芝麻油,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旁边放一只金黄油酥的白术香酥饼,引得点菜的客人食指大动。
管饱、管好、还有健脾益胃的功效,渐渐地有人成为了固定食客,三不五时地就一大早跑过去吃上一套。
而其膳堂物美价廉的“馄饨酥饼套餐”也在周围村民里闯出了名头,连带着店里其他的菜品点的人也慢慢多了起来。
小橘村村长的老娘,上了岁数牙口不利,又偏爱吃荤,偶然一次村长领着孩子去吃套餐时,听潘彩儿的推荐,点了份老鸭蒸山药带回去孝敬老娘。没想到老娘就此爱上了这口,托着村长的照顾,老鸭蒸山药也成了道必点的“名菜”。
这样一来,生意总算是上了轨道。
一个月后,潘彩儿和乔其善算账,把他送过来的药材成本也去掉,二人净赚了三两零一百二十文。
潘彩儿按占股比能分到320文,刨去交给家里的50文,自己能拿到270文。
对于这样的结果,潘彩儿还是很满意的,毕竟现在才刚开始,有这样的“业绩”算是很不错了。
“在想什么?”乔其善并没有那么兴奋,这钱他还真没看上眼,要知道每次出诊,怎么也能有个百十文。
“我在想,咱这三两银里,除开靠馄饨套餐赚得,也有一部分来自于那些从附近经过的行商、过客。”
潘彩儿拿起账本,指给他看,“这个月共来了两次行脚的过客,他们都点了些‘大菜’,淮山排骨汤、当归炖鸡、竹笋炖鲫鱼,连‘太子参青葙猪肝’都卖了一份出去,你当初还说没人识货呢!”
“太子参青葙猪肝”是乔家祖传药膳方子里有名的一道药膳,具有益气养血清肝明目的功效,曾经靠着它治好了一位老大人的眼疾。
乔其善见没人点这道药膳,还只说别人不识货。
谁想说这话的第二天,就来了一群路过的客人,其中有一个蓝衣锦袍的男人,更是点了这无人问津的药膳,那菜的品相,说起来真是不怎么样,完全引不起人的食欲,猪肝么,总是要爆炒才好吃
可这太子参青葙猪肝,是先将猪肝切片,与太子参、青葙子、生姜、料酒、盐、葱末一起放入砂锅内煮沸后,再改文火煎,吃起来也并不香。
难为那蓝衣人吃的起劲,几乎整份都是被他一个包圆了。
“说起来,”潘彩儿忽然注意到一件事,“你发现没有,咱们这边从前没有这么频繁地有人经过。这两批人,似乎都是往一家人奔去的。”
“谁家?”乔其善心不在焉地喝着茶水,他这些时日没什么出诊,听说那张林方也在家呆着,似乎在钻研什么“足颤”,他也找出本《张氏辩症》来跟着研究。
“好像是姓修的,”潘彩儿疑惑地问,“咱这里有姓修的大户么?”
其实她更想问这里有大户么。
“你说姓什么?”乔其善却一骨碌从歪着的姿态坐正,瞪大眼睛问。
“姓修。吃饭的时候都和我打听这姓修的在哪里住。”
乔其善皱着眉,不说话。
“怎么了?你认识?”
乔其善却略有些烦躁地挥挥手,“你先家去吧,银两不用给我,咱们半年一结就成。”
潘彩儿顶着一脑袋问号告辞离开。
这一日因为结账,回来的略早,她想起来家里肯定没饭,索性就跑回铺子里吃了一套“馄饨酥饼”。
然后慢慢地散步回家。
刚一近家门,就感受到一股不同以往的热闹。
有大人的说笑声,还有小孩的吵嚷声。潘彩儿望了望潘老太太的房间,却听到潘三婶夸张的大嗓门,“翠儿啊,你得谢谢你三婶不,不是我你能有这样的好日子,刁家待媳妇倒是不薄啊。”话语里不无酸气。
翠儿?潘翠儿?这前身的亲姐姐,也是整个潘家的第一个孩子,嫁人已经三年了,家里不常提起她,让潘彩儿差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前身和谁也不亲近,唯独这长姐想起来还有几分温暖.
只是现在的潘彩儿对她却没啥感觉。
哒哒哒哒,五岁的墩子挪着小短腿欢快地从二房的南屋里跑出来,也没看到潘彩儿,一径往前跑,瞧方向正是潘老太太那屋。
“墩子,干吗去?”潘彩儿拦住他。
“去找大姐。”墩子总有些怕她,估计当初“诈尸”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了。。。
潘彩儿放开他,往自己屋里走。
看来这潘翠儿挺受大家欢迎的。她犹豫着是不是也要去打个招呼,但不知为何心里有点排斥这个想法。
“二姐,回来啦?”
没想到大山在屋子里。“嗯,大姐来了?”
“是,今日下午到的,是喜事,大姐有喜了!”清秀少年大山,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样,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喜意。
潘彩儿刚想说“是嘛”,却听那边房门打开,一阵喧哗扩散开来,潘彩儿回过头,便望见一名少妇袅袅婷婷地朝自己方向走来。
潘彩儿定睛一瞧,脑袋里登时想起两句诗来: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这女子一举一动都透着一个“柔”字,一颦一笑都道着一个“娇”字。
潘彩儿略有些呆怔地盯着潘翠儿,潘家这样的家庭,怎么能养出这种气质的女儿来?
潘翠儿见彩儿盯着她看,脚步一滞,“彩儿。”她笑容凝固了一下,接着恢复笑容,却是从潘彩儿身边径直走过去了。
潘彩儿回过神来,略有些疑惑,这潘翠儿怎么和自己一样,见到对方有点不自然呢?
前身的记忆里,这大姐是除了母亲和大弟外对自己最温柔的人,平时有人说她,都是潘翠儿帮着躲过去。
潘翠儿是家里这一代第一个孩子,长大后又越来越出落得柔美娴静,也许是因为随了隋氏的良好基因,这个女孩,从小就被潘家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潘家觉得她肯定能嫁得很好,并帮衬到潘家。
事实也确实如人所愿。潘翠儿经潘三婶的介绍,嫁给了清沛县的一家富户,并且是做那家家主之嫡二子的正室,这件婚事人人满意,不说潘家,就是那刁家富户公子,见到潘翠儿的花容月貌也是一口应承。结亲三载,潘翠儿一直未曾有孕,那刁二公子也不在意,既不肯纳妾,也不养外室,此事人人称羡。
如今潘翠儿终于有喜,整个潘家和刁家都欢喜无限。
潘彩儿犹自望着走过去的潘翠儿的背影,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回头,却吓了她一跳。
潘老头目光不明地注视着她。
“阿爷。”她恭敬地喊人。
潘老头“嗯”了一下,不再理她,转身去吩咐儿子,“老三去周屠户家把一早定的猪肉取回来,还有朱大家的那里我订好的两坛渭酒。”
又指使潘老太,“你带着老大家的张罗酒席,刁家姑爷不吃姜蒜别忘记了。”
潘彩儿借机躲回自己房间。
外边响起了打水声,剁菜声,潘彩儿想着,不要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找自己出去干活,这种规格的“家宴”,事情很多,潘老太怎么能忘记自己呢。
她还想着该怎么躲懒,可事实上,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众人落座开宴后,也没人来叫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