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不会有其他的出路。
就算她的父母双亲格外“仁慈”,不像朱慧雯的父亲一样弄死亲生女儿,但……在场那么多双耳朵听到了真相,瞒得住外人,瞒得住亲朋故友么?
送走了宾客,请来了大夫。开好药方后,文竹的父兄看着昏厥醒来,却不愿意睁开眼睛、面对现实的文母,都僵着身子,相对无言。
“不是爹娘狠心啊。小竹,你怪不得别人!”
两行热泪涌出。
身为父亲,文父也得为其他子女着想。他有儿子,儿子还有子女,为文竹一个女孩坑害全家无脸见人么?
事到如今,倒是能明白朱慧雯的父亲,为何那般狠辣。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什么不给亲生女儿一条活路,生生的逼死了。
文竹知晓自己做错了,哭哭啼啼,
“早知今日,当初爹娘就不该送我去山月书院!还特意嘱咐我,要多和南陵底蕴深厚的世家交往,少和翁家暴发户结交。我不是遵从了你们的意思么?谢灵芝、朱慧雯,她们哪一个不是南陵有名的大户?我和她们成为朋友,爹娘不是还夸我吗?”
文竹的嫂嫂大怒,“爹娘送你去书院,是为了让你知书识礼,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为了陷害翁黛樱,你,你竟然不惜杀人!杀了人,你还能装成没事一般,理直气壮的说是别人逼迫你的?”
“本来就是啊!”文竹流着泪,“你们不知道,我在书院过得什么日子!仰人鼻息,时时看着别人脸色!可是我为了爹娘,才忍耐……”
“啪!”
这巴掌,不是愤怒交加的嫂嫂打的,而是从病床上翻身起来的文母打的,声音清脆,扇得文竹惊愕无比。
“娘?”
“住口!我没你这种忘恩负义、倒打一耙的畜生女儿!我的女儿,已经死了!她死了!”
文竹大惊,回头看着失望的哥哥,以及转过头去不看她的父亲,嚎啕大哭,
“都怪我了?你们一个个都怪我了?之前因为我,和谢家交上关系,怎么不说是我的错!我努力巴结谢灵芝,你们只说我做得好,怎么不想想我要是不帮灵芝对付翁黛樱,我算什么!书院里那么多人,凭什么谢灵芝看上我?和我做朋友?”
“呜呜,出了事情就怪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想要自尽的是焦琴歌!埋怨琴歌不想死的是朱慧雯,最后决定帮琴歌去死的,是谢灵芝!我只是站在旁边,搭了一把手……我没有存心害人啊!”
“够了!”
文父没有想到,他一直娇宠的女儿,已经心灵扭曲到这种程度了。书院的三年时光,到底学了什么?基本的良善都丢掉了,犯下如此大错,到现在还不悔悟么?
说来说去,都是他这个当父亲的错啊!
一时间,他对山月书院,对山长梁夫子,以及那两位教谕恨意勃发——什么教书育人,诲人不倦?过两日,不亲自送上“毁人不倦”的门匾,他怎能咽下这口恶气?
也怪他的女儿不争气。文竹,留不得了。
没办法做到如朱家那么绝情,文父文母商量了许久,最终决定将文竹送到尼姑庵里。每月给点食粮,只当文家没了这个闺女!
文家很想将事情控制住,但他家请来的宾客,表面答应不会外传,奈何家中小孩侍婢的,人多口杂,难免传出一点风声。传来传去,有人以为开玩笑,也有人信以为真。
加上文竹真的进了庵堂,相信的人就有七八成。
南陵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一个月来,因为“书院学生自尽而死”的传闻,真相抽丝剥茧,一层一层的。县尊大人都已经结案了,结果竟然闹出是三个女生联手害死的“真相”。说书先生觉得曲折有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编了编,不久就传到大江南北去了。
……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别装了,我太麻痹大意,竟然忘记了,你能在看到好友的尸体后,不是喧闹惊叫,而是安安稳稳的回去睡觉,你的心确实如她们所说,心如冰块,从来没把别人放在眼底!”
岳春华抱着胸,言辞冰冷。
翁家后宅,翁黛樱转身,背后吃一树只有叶子没有花的桂树,面容略有一丝惊奇,“岳大人,何出此言?因为我猜到了真相,并且质问了文竹么?”
“你知道谢灵芝三人意图加害你!你也知道焦琴歌与她们合谋!可是你什么都没做,你眼睁睁看着她们犯下如此大错!”
岳春华失望无比,“我本来以为你表面淡然,目下无尘,其实你的内心善良,怜悯弱小。我错了。你是故意等县令断案后,才说明真相!不然,就会引起三家联手反弹,对你翁家影响不好!
你为了家族,忍下一口怒气。现在,朱慧雯已经死了,被她的亲人害死;文竹也被送到庵堂,这辈子毁了!谢灵芝,呵呵,谢家本家哪里能容得下名声糟透的她?一时逃脱,可之后的人生也将永远为她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你满意了吧?开心了吧?”
翁黛樱蹙眉,“大人就是如此看黛樱的么?”
“不这么看,还能怎么看!我真是白生了一双眼,认错了你!小小年纪,心机这么深沉。罢了,总归是我自以为是!”
岳春华最后深深凝望了一眼翁黛樱,转身就走。她没看到,翁黛樱眼中闪过的一丝迷惘。
她,心机深沉?
难道这一切,是她故意造成的么?
如果是,就好了,前世她又怎么会背上沉重的负担,一直到死都没得解脱呢?
想想这一次,她也没做什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在知道琴歌死后,没有转身逃避,而是勇敢的面对,并且找人就报告了官府。
之后发生的事情,则根本就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啊!
思索不明,翁黛樱就放下了。
她在桂树下继续弹琴,琴声悠扬悦耳,如澄澈的天空没有一丝污染。丝毫不知,岳春华误解之后,惹来的一个天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