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跟随着李明往南边走去,这才觉得所谓的李定国大营,却是如同小镇一般,街上做些小买卖的百姓,来来往往的行人,穿梭在街道上,好不热闹。走上半刻时辰,便见一个土丘,土丘下便是笔直的泥路,路口修筑着简易的栅栏,几个兵士把守着左右,如同隔离带一般,却将这边的热闹分离开来。李明上前与把守的兵士略说一二,后者便向左右散开,腾出一条路来。
登上土丘,朱以洪不自禁的瞪目蹚舌。
土丘之下,俨然是一个练兵场,偌大的平野之地,千余人包纳其中,或是冲刺,或是守卫,井井有条。
阵前一中年将领,手持着红蓝色旗,不断的交替挥舞,那些士兵便迅速的往来突守,从土丘上便可尽收眼底。“这是何阵?”朱以洪按耐不住问道。
“此乃双鱼阵法,是家父自己研发出的阵法。”李明道,“此阵贵在于灵活多变,犹如两条鲤鱼一般,体滑而敏捷,让对手难以扼制住咽喉。倘若鱼头形成犄角之势,便很难将其击溃了。”
“好阵法。”朱以洪赞赏道。史惟义和施士信也算是能征惯战之辈,此时也是瞧得如痴如醉,心中大肆感叹,这千余人的阵法,即使遇上万人的队伍,怕也是难以下手,一旦双鱼嘴开,敌方主将怕是危在旦夕了。
“晋王之才,堪绝古今。”史惟义由衷敬佩道。
“史将军过誉了。”身后传来李定国的声音,两名虎将搀扶左右,也登上了土丘。李定国立于朱以洪身旁,惋惜道,“虽我等晋兵勇猛无比,可此地人丁稀薄,即便是以一敌十也难以打过虎牢关去。”
“晋王勿虑,实不相瞒在下之前已去过平西王府。”朱以洪道,“奸贼吴三桂甚是仰慕王爷,只要晋王一句话,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开关放行。”
“这。。”李定国思索片刻,“与那天下大奸人联合,老朽万万做不到。”
古人讲究性命是小,失节是大,千百年来,受这等儒家思想熏陶的古人,大都还是有些秉性,声名赫赫李定国,自当容忍不了背上**的骂名。
“王爷。”朱以洪又道,“不需王爷出面,其中的周旋交与在下,那时王爷只需率一支精兵,佯攻虎牢关,待攻破后立刻往西奔去,经由黔地入川,到那是即便是十个吴三桂,也奈何不了矣。”
李定国是当世名将,这般战略虽说的简单,却于他内心早已惺惺相惜。
多年来,李定国部盘踞这犄角旮旯之处,内心仍存大明河山,心中虽早已定下取中原必先入川,入川则必先定黔的战略,只是奈何边境之地,人少粮稀,根本无法突破虎牢关口,满腔的热血无处泼洒。朱以洪恰好为自己除去这最大的障碍,而且护全了忠义之名,只待进的川黔,何愁不能招兵买马。
“臣李定国愿提鞭坠蹬誓死跟随楚阳王殿下。”李定国单膝跪下,拱手道。
“有晋王在此,大业何愁不成?”朱以洪连忙托起李定国。
待到正午时分,李定国设宴款待几位,言语谈吐之中,心中更是觉得朱以洪不与凡同,无论是远见卓识,或是治国经略,都是说的条条在理,头头是道。一顿酒饭下肚,李定国顿时觉得精神抖擞,感觉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憋屈!
几十年的憋屈,犹如积攒的江水,顿时一泻千里。
朱以洪告别了李定国,将身上所带的十万两银票交与晋王。不料李定国却是不收,说道,“复国大业,艰辛异常,老朽屈于这旮旯之处,即便是有万贯金银,也是无一用处,而殿下此去,更是犹入虎穴,还是带着这些钱财,以应不时只需的好,他日若能重返中原之时,复国所需钱财更是要紧。”
朱以洪觉得在理,也就不再推托,翻身上马往北奔去。又是一两日的路程,方才到达虎牢关下,从外面看起,这关隘更显得雄伟的紧。五米有余的城关,上面的大炮怕是足以射出两三百米之远,再加上关口纵横四十米的壕沟,只有一个城门口,却是用吊桥出入。难怪李定国这等名将,也是无可奈何。
兵士通报完毕,王坤笑脸出城相迎,碍于余亮等人在场,只得说些客套的话。嘘寒问暖一番,刚打算设宴款待,不过事情紧急,朱以洪推辞了去。拿出一万两的银票,分与守关诸将,便继续往北而去。
王坤内心则是开心不已,在这偏凉之地为将,连鱼肉百姓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靠那微薄的俸禄,可自己却是一方的主将,而且手下副将也是貌合神离,这点俸银只够平日梳理关系了。得了这数千两银子,无疑是乞丐遇千金一般的喜悦,只是遗憾余亮等人根本不回避,还未来得及让朱以洪美言几句。
又过了数日,朱以洪才回到平西王府,却感到异常的很。王府上下进出无常,根本不像举义前般的紧张。方献德将朱以洪带到书房里去,吴三桂正翻阅着《三国演义》,见朱以洪来了,微笑着暂且搁下。
“我儿为何这快便回,可曾见到李定国?”吴三桂问道。
“如今紧急之势,刻不容缓。儿臣已与晋王商议完毕,当以父王起事为号,携手进取天下,驱逐满清。”朱以洪答道。
“儿之才能,胜得父王数倍有余。”吴三桂夸奖道。
“敢问父王意欲何时起兵?”朱以洪问道。
“起兵之事暂且搁下。”吴三桂补充道,“罗刹国那边虽大军屯集,却无战事消息,况且犬子应熊尚在朝廷之中为人质,贸然起兵怕伤及性命。”
“父王,朝廷削藩早晚必行,若不先发于人,怕是错失良机。”朱以洪急忙道。
“此事为父心中已有定数,勿需多言。”吴三桂道,“你长途跋涉,也是疲惫的很了,先回厢房休息吧。”说完又拿起《三国演义》看了起来,眼神也不在瞟于这边。朱以洪无奈,只好怏怏退下。
后世史学家们曾推论过一番,吴三桂反清失败的原因之一,便是意志不坚定,没有鱼死网破之心。
朱以洪只得回到厢房,另作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