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初二,方才过了午时,长沙城外俨然旌旗萧萧,吴应显着一身紫金甲,列阵于最前端,更是惹人扎眼。吴世璠站在城门之上,瞧着城外磨刀霍霍的吴军,内心既是有些期待,却又难掩畏惧之色,毕竟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这个叔父,在大周之中,论作战骁勇,倘若吴应显堪称第二人,绝没有哪一个武将敢居第一。
“是时候了。”吴世璠攥着双拳暗暗道。
长沙被围困已有十余人,早前吴应显猛攻七八次,都不得破城,便停歇了五日,想必早已是饥渴的紧了。吴世璠自登基继位以来,便如坐针毡,与清军对持数月,还得绞尽脑汁思索应对权臣之策,好不容易打败了鳌拜,军权亦握在手中,哪成想朱以洪竟然擅自率兵北上,不过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先见之明。
倘若朱以洪领兵北上之际,自己降一道罪折,此时便处于孤立无援之境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吴应显得了祖皇的密信,怎会又生的叛乱之心,思来想去定是方献德暗中唆使,自己却也是无奈的很,已经被逼将郭壮图下到牢狱之中,为何方献德竟仍要纠缠,一日三五十封的奏折,越是如此,朕便越不能斩了郭壮图。
权臣当道之祸,绝不亚于奸臣之灾。
自登基一路走来,真叫个艰辛不已,不过此时已然说再多也是无用,孤家寡人就是这般,历来都是这般!吴世璠低头问向左右,“民王兵马何时能到?”
副将答道,“民王所率轻骑已赶至宁乡,不消一个时辰便定能入长沙北门。”
“如此便好。”吴世璠眼光冰冷,这些日子早憋屈不已,自己在未登基之前,便不知多少次日夜思量,倘若有一天与吴世璠决战沙场之时,该如何应对,如今真成了现实,心底还真有几分沸腾之感。“着令全军,待三鼓通罢,随朕尽皆出城厮杀。”
“什么?”副将大惊失色道,“仅靠一门的兵力,只怕是难以抵挡吴军,况且我军大部皆为步卒,倘若放弃城郭野战,只怕挨不过半个时辰。”
“那就把所有兵力都给朕调来。”吴世璠面露杀气,犹如寒冬的冰锥一般,“朕早就受够了,今日便与逆贼一决高低。”
“皇上。”副将跪拜道,“长沙六门,倘若兵力集中一处,其余关口便如同弃给贼军,倘若贼军发现端倪,放弃与我承德门厮杀,换了门庭岂不是一马平川便入长沙了。”
“那就与贼军巷战。”吴世璠坚定道。
那副将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只是大周之中的武将,哪个不对吴应显有着几分敬畏之心,不过瞧着吴世璠这般坚定,搁心里掂量一番,还是没有勇气抗旨不尊的,便匆匆跑下城去,快马加鞭天通知各个城门的守军。吴应显此番攻城,却不像以往,只是列阵在城外,却没有丝毫进攻的意思。
演戏方要演得更足一些。
哨骑自后军奔到阵前,翻身下马拱手道,“汤祖义离我军仅剩有十里地了。”
“嗯。”吴应显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歪翘,冷哼一声,“是时候了。”
一柄冷月寒刀,朝着天空一喝,数千兵士犹如脱缰烈马一般,激起尘灰飞扬,杀喊声震耳欲聋,呼啸至长沙城承德门外。只是大军却未像以往一样,不仅未遭到箭矢,连石头渣都未碰见。只待奔至城门二十米左右,梦寐以求的承德门竟然自己开了。
吴世璠握着战刀,一马当先奔出城外,一向蜷缩在长沙城中的周军,竟倾巢而出,着实令攻城的吴军有些乱了阵脚。瞧着更为凶猛的周军,吴军前部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却,可骑兵怎寻同与步兵,前军若是勒马止步,后军可是难以来得及,顿时乱作一团。
自吴应显叛乱以来,周军第一次这般追着对手,也正是如此,兵士个个士气高昂,完全没有前几次那般的颓丧之色。
“竟敢出城?”吴应显立在远处瞧得清楚,内心根本来不及思量,瞧着自己骑兵队伍已然乱作一团,若再不能控制局面,只怕自己也得被大势逼得败退。不由得多说,纵马奔上前去,正遇上几个逃得快些的兵士,手起刀落人头滚作一旁,大喝道,“以我为界,凡在我身后者,立斩不饶!”
比起凶猛的周军来说,吴应显已然得用凶悍来形容了,一连斩杀十余个骑兵,余部顿时停下了慌乱。吴世璠一直以来,都抱着侥幸的心理,尽可能的避免与吴应显刀锋相见,只是权利的狭路之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龙舌战刀已被鲜血染得透红。
“今日,我便与你分个高低。”吴世璠纵马立在吴应显对面,眼色满是澎湃的斗志。
“哼!”吴应显冷哼一声道,“竖子小儿,安敢与我对决。”
喝!
吴世璠挥舞着战刀奔了上去,毕竟自幼没少受吴三桂的训诫指导,也可谓是功马娴熟的紧,只若自己能战胜吴应显,此战便必胜。奋力一击,却被吴应显瞧得缝隙,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再来一次,却依然被轻易躲开。费劲了全力,却根本无法有所优势。
“好侄子,该我了!”吴应显大喝一声,冷月寒刀锋露寒气,蹭着吴世璠的头皮划过,将那金黄的铁盔,劈出数丈以外。
两人斗得二十回合有余,吴世璠频频格挡,每当兵器撞击之时,只觉得双臂一阵酥麻之感,却只能咬牙硬挺着,如今唯有拖住吴应显,方才能为朱以洪争取时间,而反观吴应显,亦是有些拖泥带水的紧,如若不然,吴世璠决难抵得过五个回合。
两人正酣斗之际,长沙城内奔出一支骑兵,吴世璠回头瞧了瞧,脸色大喜,“叔父,今日你若举械投降,朕仍愿放你一条生路。”
“朱以洪?”吴应显瞧着来者,牙关紧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