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青道:“抓人要有凭有证,你把当时的情景说一说,如果证据确凿,我立即上报警局抓人。”说着亮出证件道:“这是我的警察证,我说到做到。”
众人见到他的证件,议论纷纷,有人说,市里的警察应该能管县里,有人说警察靠不住,夏根明兄弟就是被警察打死的。……
张木青拉着夏五到一边道:“咱们谈谈心,你就当我是一个过路人吧。你们原来都住夏村吗?”
夏五道:“是的,这地方都是夏村的村民!”
张木青道:“度假村建设拆迁时,政府是怎么承诺你们的,后来有没有兑现?”
夏五道:“当初说好的,一亩田赔偿一万,我家有五亩田不就五万吗,再加宅基地赔偿三万,共八万块,可后来一亩田就赔了一千,到我手里一共才九千。其余的钱说什么建房费、教育基金费、电力统改费、水利规划费……等等地就没有了。他妈的,你们想想,我们田都没了,还要交什么水利规划费,这明摆着就扣我们的钱!”
张木青道:“他们这么做,你们就没有上访吗?”
夏五道:“当官的官官相卫,我们告不通啊。去年我们常去闹事,又有怎么样,夏叔他们就被打死了。妈的,狗日的联防队天天在这里跑来跑去看有人上告就打,在这里没有王法可言哪!”
张木青道:“去年你们去哪里闹的?”
夏五道:“先是去建设办,那个老板方顺昌也在,被我们打跑了,然后又去县政府。到了县政府……嗨,不说了,这些狗日的领导,没一个好东西!”他说着,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想来那次到县政府,他也是吃了不少的亏的。
张木青道:“政府承诺的时候有没有打白条?”
夏五道:“打了,我家里有房屋拆迁合同书,还有政府打的白条和收据,这些都保存着,可就是拿不到钱。”
这一说,众人都说家里有这些东西。有人高声说:“警察先生,如果把我们的白条变成钱,你就是包青天转世,我们会烧高香供着你!”
张木青笑笑,这些农民说话质朴可爱,现在哪有烧高香供警察的。便道:“你们给我烧高香没用,给你们自己烧烧,保佑你们说真话,说了真话就一定会有人来帮你们。”
吴小莉见群情激奋起来不好收拾,忙拉住张木青道:“组长,这里的水浑着呢,咱不一定管得了?”
张木青一股救世的豪情就起来了,道:“没事,只要有证据,我一定会把那些犯法之徒抓进牢里。”
正在说话间,就听得楼下有人大喊道:“嗨嗨嗨,你们都围在一起干什么?还想闹事吗?都他妈的给我散了,不然就以聚众闹事罪抓人!”
张木青循声向楼下一看,只见下面来了五六个人,都穿着联防队绿色制服,手里拿着三十公分长的警棍,当先一人脸形消瘦,长一对三角眼,年龄在四十左右。此时正叉着腰,仰着头,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众人一看都“嘘”了一声,有人小声地骂道:“狗联防队又来了。妈的,不会又打人了吧?”
又有人道:“谁知道呢,这帮狗日的来了准没好事!”
张木青对夏五道:“他们是什么人?看你们好像挺怕他们的?”
夏五道:“他们就是本地的联防队,说白了就是二流子、小痞子,为政府做事的。当头的那个姓赖,名字叫赖京,我们私下里叫他赖王八。”
估计夏五的声音有点大,让下面的三角眼的赖京听着了,便指着夏五道:“你他妈的会不会说人话?是不是你在聚众闹事?你他妈的给我滚下来!”
夏五忙道:“赖队长,你也不看看,我哪会闹事啊,这不是上面来了几位警察先生,我在向他们介绍你的大名呢。我跟他们说你姓赖……”他故意把“赖”字发音拖得很长。
赖京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刚要发火,一听说上面来了警察,心里吃了一惊。他知道方顺昌和肖旅被杀的事,迟早会有人到这里来调查,但想不到会来的这么快,他的上司也没有和他通气,说明这情形对他有点不利。他目前心里也搞不准此来的到底是那一派的人,于是看了看张木青和吴小莉,眉开眼笑地道:“警察先生想必就是您二位了!哎呀,幸会幸会!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啊?”
张木青道:“啊,赖队长,我们是巢湖市警察局的,我是张木青组长,就是想到这儿调查调查,希望赖队长全力配合啊!”
赖京忙走上来,握着张木青的手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张组长,来来来,到我那儿,喝喝茶,聊聊天,和这些刁民有什么好说的。”
张木青也佯笑着道:“多谢了,赖队长,我是职责在身就不去你那儿了”
赖京仍笑道:“走走走,到兄弟我这儿了,哪能让你蹲这儿呢?我到镇上含山大饭店订一桌酒席,咱们吃吃喝喝,再找一个小姐陪着,岂不快活,哪能在这儿,和这些刁民夹杂不清的?”
张木青想不到这人流氓到如此地步,便脸一沉道:“赖队长,好歹你也是国家人员,怎么会说出如此不堪的秽语。如果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就不要挡着我办案!”
赖京见他脸色不似开玩笑,便也把笑脸收了道:“张组长,你来这儿,可有市政府签的《立案报告书》啊?如果没有那就是私自办案,知法犯法!”
张木青心想,这小子还不是吃素的,得吓唬吓唬他,便厉声道:“如今警察局在调查剑人大案,省政府特派了特查组协助我们办案,遇有紧急情况,不需《立案报告书》,直接查办。你们在这里阻挠我们就是阻挠省政府办案,省里办案还需要向你们打招呼吗?”
一提到省里,赖京有点害怕,心想,难怪市里没有打招呼,原来是省里来人办案。其实他也知道省里派特查组下来的事,但不知道特查组早就遇害了。
但是这种情形下,他也早受了上面的训练,一看情形不对,就得有另一种手段。于是赖京冷笑一声道:“我不管是省里还是市里,到了我这儿,你就得听我的。你说你来办案,我说你不是的,你是来煽风点火,聚众闹事的!”
张木青想不到他会说出此种话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你眼里还有王法吗?”
“王法?”赖京哈哈笑道,“在这儿我就是王法,我说你是警察,你就是,我说你不是,这儿可就是你的坟墓。”
张木青和吴小莉从没见过如此强悍之徒,心下既惊又怒。张木青道:“你们这些不法之徒,鱼肉百姓,现在省里在查,不思悔改,还敢大言炎炎,真让人可耻可恨!”
赖京昂着头,不可一世的道:“怎么样,你听不听我的?”
张木青呸道:“笑话,我堂堂人民警察,岂能被你这宵小之徒吓到。”
赖京也厉声道:“那好啊,来人,把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给我抓起来,送联防队审问。”
顿时他手下的四五个人答应一声,一齐上来捉拿张木青和吴小莉。那二楼的楼道很窄,这四五个人一齐来,把众百姓挤得纷纷躲让。
再说那四五个人拿着警棍如狼似虎的扑过来。突然听得“嘭”的一声枪响,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赖京更是抱着头蹲在地上。
张木青吹了吹枪堂里冒出的青烟,神色镇定地道:“这把枪是警察专有的,谁想以身试法,就找这把枪看看!”
这些联防队平时耀武扬威的惯了,谁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都吓得连忙后退,哪还敢上来抓人?
赖京立即从地上跳起来道:“你……你敢开枪?你吓唬老百姓,我要告你!”
张木青道:“好啊,你要告就到省里,一般的地方可告不了我。”
赖京没法,带着来人,连连后退,边退边道:“你等着,我不会饶过你的!”
众人见赖京跑得没影子了,都伸出头来。这时,张木青的手机响了,张木青一看是铁完山的,便接了。只听铁完山喝道:“你现在在哪儿?怎么找不到你?”
张木青见瞒不过去了,只得道:“对不起,局长,我现在在含山呢!”
铁完山听毕,大惊失色道:“什么?你怎么不等命令就去了含山?你听我说,你快回来,那里很危险!知道吗,快回来!”
张木青道:“我调查完了就回去,我发现度假村的水很深,有可能直接关系到剑人案……”
还没说完,铁完山大怒道:“你再查下去,你就完了,张……木……青……”
说毕就挂了电话。
张木青对局长的反应很是吃惊,在他的印象中,局长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铁腕局长,现在怎么又这样?
吴小莉虽然没听清铁完山的话,但从张木青的脸上似乎也知道了谈话内容,忙道:“局长说了什么?是不是不让咱们查?”
张木青道:“咱们已经查了,他不让也不行了。”
这时村民们都围过来,刚才的一幕他们看在眼里,都比较佩服这位警察先生。夏根明的老婆上前道:“警察先生,真对不住啊,刚才那……扔了你一身的豆壳……其实也是被赖京他们搞怕了。以前一有人来就会和他们打得和和气气,反而骂我们是刁民。”一面说一面引张木青二人进屋。
张木青进了屋,发现房子里没有粉刷,都是青砖墙,坑坑洼洼的,堂屋正墙上挂着年画,年画下面是茶几和八仙桌,都很陈旧,只是八仙桌边的几张凳子是新制的,还泛着绿色的漆光。
在靠墙的凳子上坐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三十岁男子,长得很粗壮,但眼神有点呆滞,见人进来,不住的“呵呵”傻笑。
张木青向夏根明的妻子道:“他就是你儿子夏勇?”
夏根明的妻子眼睛湿润了道:“是啊,你看他傻成这样了,叫我们怎么办啊?他以前又聪明又能干,他做田谁不说是个好手啊。可现在……”实在止不住就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