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走了许久,终于来到皇陵外的驿站。
“要不我们先进去休息一会吧。”舒遥提议道。他自己舒舒服服地走在最后,而十三少则背着南怀瑾在前方带路。
“好。”玖珩率先进去了。见到里面有吃的,乐溪也欣然进去,一口气点了个够。
等十三少背着南怀瑾入内的时候,其他客人吓了一跳,以为他是要杀人埋尸。也是,毕竟南怀瑾如今和死人无异。
十三少无奈,把他放下来,坐在凳子上,提高声音说:“哥哥,你这怪病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好,不过我们这次进城寻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
众人被他忽悠过去了,纷纷松了一口气。如今乱世之中,大家都过得提心吊胆的。然而,就在这时,听到隔壁桌子的一个大户人家小厮打扮男子拍着胸口说:“我就说嘛,光天化日之下何来诈尸!人有相似而已!”
他对面的侍卫装扮男子,不无唏嘘地赞同:“真的很像。可惜我只在远处见过将军两面,说不出他们哪里不同。那样丰神俊朗的人,难怪我们郡主倾心。唉……”
“嘘,小声点,你不要命了!要是传到崔公子耳中,你我死了不要紧,最怕是累及家人!”小厮神色慌张。
侍卫这时也想蔫了的茄子,不敢作声。
“你们说,隔壁那两人,会不会知道关于莞梅的事?”乐溪双眼发亮地瞟向他们。“不如咱们比试一下,看看谁有能耐套出他们的话?”她建议道,其实心想听八卦,又不想动脑子,还能趁这空档多吃点菜。
“我不参加。平白无故多了个哥哥已经够我受的。”十三少被南怀瑾靠在肩膀上,两人的暧昧姿势不时换来旁人会心一笑。他俊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心底是极不情愿的。
“在下倒想一试。”舒遥“唰”的一下,把扇子打开,笑得那叫一个妩媚。
“严刑之下,没有不说的。”玖珩冷冷地丢下一句,让乐溪抖了两下,手上的鸡腿差点掉地上。
“非也。”桃花眼微挑,“啪”地把扇子合上,“若我有办法让他们说,你待如何?”语气中不乏挑衅的意味。
可玖珩怎会轻易上当?她狐狸眼中满是不屑,下巴微微抬起,嘲笑他的无聊行径:“不如何。”
“好,有性子。”舒遥一副风流意态。他用传音跟玖珩说:“不巧,我最是欢喜这种性子。”玖珩默不作声,差点把手中的杯子给捏碎。
虽说讨不到半点好处,但舒遥心情甚好,暂且不计较这些,兀自走到那两人桌前,问:“不知在下能否坐下?”
那两人先是疑惑,等抬头见着了舒遥的容止后,惊为天人。连忙唯唯诺诺地请他坐下。
“二位方才可是提到莞梅郡主?不知……”
“公子别说了。此处人多口杂,万一传到清河崔公子耳中,小人万死不惜,只怕连累公子。”小厮紧张兮兮的,侍卫也忍不住劝舒遥别打听了。
舒遥从袖子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南海鲛珠,对他们说:“劳烦二位了,在下确实非常好奇。况且,祸福天定,若在下真的因此遭罪,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那二人对视一眼,再看看鲛珠,妥协了。这样宝贝的鲛珠,恐怕连皇宫也找不着。眼前这人非富则贵,得罪了他,同样不会好过,倒不如卖个顺水人情。
乐溪在一旁看红了眼,恨恨地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古人诚不欺我。”
(分割线)
从前,莞梅郡主名满京华,是多少皇亲贵族追捧的对象。可惜,她只钟情于南怀瑾将军。
南将军领兵出战之日,她策马跟在后面,追了很远很远的路。但是前面的队伍,并没有停下来。他甚至连辞别都没有,就这么离开了。
据说,那天郡主还从马背上摔下来,幸亏被一旁陪伴她的崔公子救了。那次,是崔公子策马把她送回京都的。莞梅郡主后来大病了一场。他又鞍前马后地照顾着。纵然是铁石心肠也该软化,可她硬是不肯答应女王的赐婚。
直到听说南将军在行军时救了一位姑娘,还日日相伴。
莞梅郡主肯嫁给崔公子,郡主府上个个欢天喜地。除却她终日郁郁寡欢,鲜少有笑颜。再加上身子弱,常年卧病在床。
崔公子为她筑了一座梅园。梅园里灯火通明,却静悄悄的。若不是有一园的梅树,便显得死气沉沉了。那里的建筑不像崔府其他地方那样气派,但每样饰物的设计都是匠心独运。连挂在走廊上的灯笼,都是用檀木镂空成梅花状,烛光铺在地板上,如同朵朵花开。
要说那崔公子对莞梅郡主,可真是掏心掏肺的好。不单止对郡主一心一意,还呵护备至。但终归成不了她心尖上的人。她常在一树梅花下说:“雪本无心,白梅窃香。”雪无心,那人呢?
太医说她:“忧思过重,心疾难愈。”
郡主离世的时候,是冬季。冰冷的风呼啸着吹过,打落了枝桠上的积雪和白梅。
可怜崔公子想,她终究会放下的,毕竟他们有年年月月的相守。可是最后他仍旧是败给了她的执念。
她不顾他的阻拦,重病中由他搀扶着到屋子外看梅花。难得艳阳高照,地上、树上的雪泛着光。阵阵梅香飘荡,交织成一片香雪海。
她心情格外的好,推开他的手,艰难地自己折下一枝梅花。对着他笑了。
他一直护在她身旁,温柔地凝视着她,眼眸里整个世界只剩下她的身影。看着她高兴,他却不得不苦笑,太医的话犹在耳旁。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了。
为此,他已经多天不去上朝了。唯一做的就是陪着她。他相信,她总会回过头看到他,一直在等着,没有放弃过。
可是,世事偏偏无常。
突然间,她手上的白梅坠落到地上。她也慢慢地倒下了。疾步上前,接住了她,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上一刻她还冷得通红的小脸,变得惨白,像梅树上的雪,毫无生气。
她的眸子中蓄满了泪,意识模糊,蠕动着嘴唇,虚弱地说:“怀瑾……你……还不……回……”呼吸逐渐变轻,仿佛时刻会停止一样。
崔湮眼眸发红,尽管他心中有恨,手上却不敢用劲,怕弄疼她。
“别恨……他……,恨……我……”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那年,在梅园里,他最爱的女人,死在了他怀里,喊的确实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分割线)
爱恨情仇,旁人如何说得清谁是谁非。
对于莞梅郡主的红颜凋零,女王是愧疚的。她下旨把莞梅安葬在皇陵,还让她府上的人全部迁来这附近居住,为的是她泉下有知不会寂寞。
他们二人曾是郡主府上的下人,自然是要来到这荒凉的地方。也正是因此,对莞梅郡主的那段过往知道得多。
“如今每逢初一十五,崔湮公子都会来皇陵祭奠郡主。”他们不禁叹惋,好一个痴情的人。
然而,听完故事另一个版本的舒遥几人,却是沉默了。后来一路上,他们心中复杂得不是滋味。
乐溪先忍不住道:“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嘛!搞不懂凡人!喜欢一个人怎么就变得如此复杂!难道不该是《论语》中提及的‘发乎情,止于礼’吗?”
“情之一字,最难参透。”玖珩说。她始终是不懂****,遇到澄川前不懂,遇到之后似乎有点眉目。但千年之间,她还是做不到“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反而是“日日思君不见君”。
“若要我说,管它什么缘分天定,我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是想要的,就该牢牢握在手里。”舒遥凝视着沉思中的玖珩,“即便是为了她,乱了这苍生六界又何妨!”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十三少笑着说。
“唉,你们都说得太玄乎了。****不就应该是谁对我好,我便对谁好。谁对我爱理不理,我就不理他。”乐溪噘着嘴说。
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绝不是乐溪所说的简单!
舒遥想,自己亦不知为何独独喜欢上了那个她。按理说,如此久远的时日,早该让他忘个干净。可他不仅没有忘记,反而觉得她日渐鲜活了起来,让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跑来找她。然而,她却早已不记得。
他们三个人,早就被命运的绳索绑在一起了。
(分割线)
来到皇陵前,舒遥大步流星地往里跨去,却被十三少拉住了。
“据说里头有神兽把守,不知……”他是在担心如果舒遥不是人类,会被神兽袭击。
“放心好了,别说是神兽,就是漫天神魔来了,我也照样能进去。”
“那,阿珩你……”
“我也可以。”玖珩心想,别说是区区的神兽,即便是神族,要拦住她也得费不少劲。
“十三少,你就别啰嗦了,赶紧进去吧。”乐溪不耐烦。十三少怎么最近变得婆婆妈妈的,还是他一向就这样,她先前没发现而已。
十三少狠狠地瞪她一眼,这兔子越来越大胆了。“你以为我不想进去吗?没见到门前有许多守卫呀。”
“走吧。”玖珩已经习惯了他俩一路上的拌嘴。
眼看舒遥已经用钱财威逼利诱,把守卫给收买了,他们可以一路上畅通无阻地入内。虽然舒遥看起来是个风流纨绔,也只会用钱解决事情,但无可厚非,这是最简单快捷的方法。凡人多半毁在一个“贪”字上。
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可乐溪却恨得牙痒痒的。据她解释,这是仇富。穷则兼济天下,富则妻妾成群。舒遥肯定是个风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