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天机阁中无人成寐。
玖珩见到谢衣,心中激动无比,却不能显露。独独想着,用什么法子能让他记起过往之事。
辗转反侧之际,她听得从远处传来剑鸣声,仿佛来自远古的传唤。通常能发出剑鸣的都是通灵的宝剑,并且有非同一般的事即将发生才会如此。于是她匆匆扬起外衣,转眼间的功夫便整装完毕,朝着剑鸣的方向走去。
走过九曲十八弯的长廊之后,来到了一处古朴的门前。大门半掩,显然是有人先她一步,进去了。
她在门前徘徊,不知道该不该驻足。
“既然来了,就入内吧。门没锁。”动听的嗓音隔着门,依旧清晰地传入她耳中。里头的人,是他。
十三少扬眉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也听到了剑鸣?”玖珩点了点头,甚至连表情变化都不曾有。
他原以为是自己神经兮兮听错了,没想到,她竟然也听到了。
天机阁的这个藏宝室,向来是存放上古宝物的,而其中的剑,屈指可数。现在他来到这里一看,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莫非,剑不在这里?
他想着去别处瞧瞧,结果,玖珩拿起一柄锈剑,眸光忽明忽暗。
这剑,正是墨魂!
“你认得这剑?”十三少试探地开口问。
玖珩心神一颤,缓缓地把剑放下,否定:“不认得。”怎么可能不认得?纵然成灰了,她也忘不了这剑。墨魂,是一切事端的开始。
“它名为墨魂。是乐溪带到天机阁中的。”回想起从前的事,十三少有种昨日重现之感。这几年,他的确过得甚是安逸。“不知道是什么因由,上古神剑如今变成了这样。不过,我觉得它像是在等人,等待着它的主人出现。”
“宝剑通灵。”玖珩淡淡地回应他。
“不知道谁会如此幸运呢?”
“祸福未知。”
十三少不解她话中之意,可也没再深究。他邀她同往另一个藏宝室,看看到底是什么剑发出剑鸣之声。她不发一言,只跟在他身后。
等他将要锁上门之时,室内有一道微弱的银光闪烁着。十三少连忙回去察看,就在刚刚墨魂剑附近。走进细看,原来是墨魂剑发出的光,它悬浮了起来。墨黑的剑身周围包裹着一层黯淡的银光。光芒很弱,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玖珩微微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是墨魂发出剑鸣。是因为她吗?还是因为他们?
十三少惊喜地想握住剑柄,但被银光强烈地弹开他的手,没想到墨魂剑尚有如此大的威力!此刻的他,全然没有想过为何墨魂剑会在玖珩出现之后异常,只是兴奋古剑重新有了生气。
墨魂剑的银光很快就消失了,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剑,如同被被丢弃的枯枝般跌落。幸好十三少眼明手快,把他接住了。剑身微微发烫,似乎是剑在激动着。
相比起十三少的喜悦,玖珩面上神色复杂。
墨魂曾是名动天下的神剑,可是对她来说,却是所有磨难的开始。如今,机缘巧合下,这柄剑又出现在他们之中。难不成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谁也没有注意到,玖珩指上的幻瞳瞬间黯淡了下去,似乎在惊恐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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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划破夜的宁静。
十三少顾不得放下手中的剑,与玖珩一道循着声音,到茅屋顶上去。
一个鹅黄色娇小的身影落在他们眼里。正是乐溪发出的惨叫。她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不住地颤抖。
他们连忙抬头一看,十五的圆月被染成了血色。血月被六颗明亮的星辰环绕着。传说中的六煞星!分别是地劫星、地空星、擎羊星、陀螺星、火星和铃星。
幻瞳瞬间迸发出墨绿色的光,幽暗魅惑。可惜同样没有人留意到它的异样。
“灾星现世。”十三少轻轻地皱眉,满是忧心。
乐溪颤声低语:“从前我听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说,当月亮变成了血一般的颜色,六煞星围绕,会有大难降临六界。没有人能幸免!”想起老妖怪们沉重得诡异的语气,小兔子就忍不住害怕,身子直哆嗦着。
玖珩清冷的声音响起:“所以要找到澄川。”只有唤醒澄川和墨魂,才能有一线生机。可惜,澄川忘尽前尘,墨魂形如废铁。
“战神澄川可是跟灾祸有关?”十三少颇为着急地问。
玖珩不再作答,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想,大约是福祸无门,惟人自取吧。
“玖珩姑娘,你为什么要找战神澄川呀?是不是找到他就有破解的方法?那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发!”乐溪一连串的问题,见玖珩不打算回答,便要立马回去拾掇拾掇,准备出发找澄川。
“胡萝卜,你知道澄川在哪?”
“自然是不知道才要找。”乐溪回答得理直气壮。
“既然不知道,要到何处找?”
“……”乐溪觉得十三少肯定是故意让她出糗的,好在玖珩面前显摆自己的能耐。不过,美人儿似乎特别吃这一套,每次见着了十三少,脸上都浮现出似有若无的笑。难怪世人爱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样的美人,光是看着就身心舒畅。
“玖珩,你可有线索?”
“千年轮回,他什么也记不得了。不过,音容笑貌我能认出。”玖珩深深地望着十三少,让他颇为不惯。略为害羞地别过脸去,十三少说不妨一试用无字天书找人。
据说这天书是当年创世之神留传给后世的,对六界中的琐事无不知晓。可谓居家旅行最佳搭档。只可惜有个毛病,便是无字。它只能用图画或符号暗示人。能参透多少,全凭个人悟性。
难怪天机阁能在六界中呼风唤雨多年,原来是有这样一件宝贝。玖珩心想,自己可不能小看了这阁中的宝物。否则,一不小心暴露身份便麻烦大了。
十三少拿出一本手掌般厚重的典籍,对着它轻声念古老的梵文,一声声如同撩起琴弦,悦耳动听。
无字天书渐渐地从他手中升起,直到比他高半个人。十三少在心中想着问题,虔诚地跪在月光之下,月华洒在他脸上,恍如当年。玖珩定定地凝视着他,别久不成悲。然而看在乐溪眼里,却不是那番意味了。她以为二人已经情投意合,心里悄悄地乐开了花,一早把刚刚发生的事抛诸脑后。
书页无风自动,许久之后,尘埃落定,天书也就飞回了十三少手中。
上面画了一柄剑,剑指东方。
果真如此!玖珩只觉得一股无力之感油然而生。难不成真的是天命如此?他和她,始终摆脱不了《齐天录》的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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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少看着书页上的剑,觉得甚是眼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乐溪便嚷嚷道:“哎呀,这不正是墨魂吗?”
提起墨魂,乐溪少不了回顾自己不堪的岁月。那时她只是一只刚修成人形不久的兔子精,占了一早已成仙的老道士的山中小屋。老道屋中藏了一柜子书,净是些儒学跟修仙之术。除了每日种萝卜,她便看看书打发时间。
一本已经残破得看不清名字的典籍中记载过上古神兵墨魂剑,而且附带了一张图。当时乐溪并没有太在意,直到有一天,她在自己的萝卜地里翻出了这样一把剑。从此,命运的巨轮开始运转。
带着墨魂剑,乐溪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天机阁。她跟前任阁主做了趟交易,希望让自己能成为人。阁主同意了,可惜他始终不是神,没办法彻底地改写她的命格。是以,乐溪成了世间仅有的不老不死的人。
拿着墨魂与天书上的图画对照,的确一分不差。
“那明早我们就带上墨魂剑去东方找澄川。”十三少豪爽地决定了。玖珩无任何异议,只说自己累了,要回去休息一下。看她的样子,分明是心事重重。可说到底他们不熟,不方便多问。
“胡萝卜,我怎么觉得十分激动,比以往任何一次交易都要期待。嗯,就好像是去履行属于我的使命一般。”十三少凝望着玖珩消失的方向。
“那都是年少轻狂。”小兔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害得十三少以为她被什么东西附体了,然后听得她捏着兰花指唱到:“且看那少年郎……咿呀……”
真是只能折腾的兔子,无端白事去学唱戏,还唱得不堪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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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却见不着兰若萱的身影。
玖珩悄悄地在天机阁寻着她的房间。既然查不出什么,那就从她身上下手,她不信兰若萱什么蛛丝马迹也没留下。
兰花的香气渐渐变浓,应该就是这里了。可是里面黑漆漆的一片,她似乎是睡下了。
仔细侧着耳朵听,没有均匀细长的呼吸声,反倒听见有人嘤嘤咛咛的啜泣。而后,有男子柔声安慰的声音。不止兰若萱一个人在里面,竟然还有男子。
但听声音,并非十三少。
突然,房间里变得异常安静,绿光一闪,男子急匆匆地离开了。那样的气息,刚刚的男子应该是神族。若然真的如此,那么可是神族察觉到了什么?玖珩暗自叹息,如果不是修为被封了起来,她一下子便能追上刚才的神族。
不好,有人往这边来了!
玖珩见无处可躲,便捏了一个诀,隐身藏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