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很自觉地低着头,等待着陆雅的责骂。她跟白子画有着三世缘分,这也是众仙众神都知道的,自然她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会扰来不少的惊动,更何况她说要忘记他,想必陆雅也会和其余的人一样,是反对的态度吧。
可是......
陆雅顺着声音看向陆墨,随后又将目光转移到埋着头的花千骨身上:“诺儿,他说的当真如此。”
“嗯,是真的。”她的头埋得更低,声音极其微小。
“妹妹,你也长这么大了,你有一些想法是正常的,可是你爱的那么深,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吗?不妨给姐姐说说。”陆雅明白这世间的所有情和仇,先辈传下来的规矩一一被打破,什么要驻守神界,不得随意下凡,不得与其余五界有情,不得勾结歪门邪道之人。
可是这些,从神王离开神界之后,还有谁遵守过吗?
花千骨张开嘴动了两下,却很快又合上了。
百里羽宸向那个方向走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师姐,我们都支持你的做法。”
他,就是神界六大上神之一,是其中最小的师弟,名曰“百里羽宸”,号称“神界茗尊”。
他的日常安排极其简单却格外特别,每一天都可以算是他练功的开始,他不像仙界的那些掌门以及长老游手好闲,也不像新入弟子忙里忙外,他只需要在他的殿内静坐下来,感受周围所有的气息就好,这就是他日常中必备的修炼。
花千骨平常就很喜欢她的师弟,而且这是她唯一的师弟。
听他这么一说,缓缓抬起那个低了很久的头,鼓起所有勇气道:“其实我对长留上仙动情,那本是一件不可饶恕的罪过,更何况花千骨对自己的师父动情,就像紫薰上仙说的那样,大逆不道,不可饶恕,尽管我现在是陆诺,可是这一切又改变了什么?改变了我是他徒弟的事实?改变了他断七情绝六欲的事实?还是改变了神界的规矩?”
这些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只是当事人不是白子画,他们不能代替白子画作出任何选择,这种种的都只有你和我知道,不会有他......
“一切都没有改变,唯一改变了的是我,而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爱上他,过回曾经没有他的生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不再值得获取我的信任。拜入长留门下,我是有多么的高兴,听到他对各门派承诺'我白子画此生只收一个徒弟',我又是多么的受宠若惊,可到了最后,我发觉这像一场梦一般消失在我面前。”
陆雅有些不明白,皱起眉头道:“你后面那一句是在说白子画又收徒了?”陆雅当然清楚这些天白子画的一举一动,只是收徒这件事,她还真不知道呢。
“那天我们在大殿商量瑶池宴的时候,小月匆忙跑进来告诉我那天是长留拜师大典,于是我来到三生池,在画面中,我看见他以同样的方式,突然之间,一个长留弟子飞到他身边......”
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没有丝毫的难过,毕竟她还要证明没有他,她一点也不会不幸。
“后面发生了什么?”久久未说话的淑雅和云奚异口同声道。
云奚,一张俊秀的脸,平日里喜欢穿着一袭淡蓝色大衣,腰间时常挂着一根用竹子做的笛子,手中则是一把看似剑,实质是扇子的东西。
他不喜欢太过显摆的衣服,因此不认识的人见了他都会有一种满身文学艺术的感觉。
他是神界三师兄,因为名字中有着“云”一字,因此号称“影尊”。
花千骨抿了抿嘴:“待到那个长留弟子到了三尊面前之后,我就离开了那里,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平日做事那么严谨的她,那天怎么不看完真相再离开,何苦折磨了自己那么多天。
陆雅低着头,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心里想着:飞到三尊面前的是沫兮,但是尊上不是代收为诺儿的徒弟吗?莫非她误会了他?
“诺儿,既然他做出那样的承诺,应该是不会收徒的,你们有什么误会吧。”她停了下来,扭过头将所有的目光放在淑雅的身上,“你打算多久坦白?”
花千骨看着陆雅:“姐姐,无论有什么误会,我都会选择这样做。至于淑雅,这件事我跟她已经说过了。”
陆墨一脸不知情地看着其余镇定自若的六个人:“坦白什么?又有什么事瞒着我?”
“师兄,你是不是沉睡了这么久,脑子也睡糊涂了?”南宫祭天不屑地看着他,想起了那天陆墨在院里赏花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陆雅顺着声音看向他:“祭天,什么事让你笑的这么开心?”
“师姐,其实没什么。”他扭过头看着身旁的陆墨,“那天我刚回神界不久,去殿内找师兄,刚好看到他在赏花。”
看来他还是挺机灵的,没有暴露陆墨对幽若动情这件事。
“赏花”二字进入每个人的耳中,都禁不住笑了起来……
那日深夜,霓漫天匆匆赶回蓬莱仙岛。一路上漆黑一片,也没有人与她同行,时不时听见一声鸟鸣,一声狼嚎,心里别提有多恐惧。
“爹爹,女儿回来了。”霓漫天提起衣裙向霓千丈跑去,脸上挂满了久别之后重逢的笑容。
霓千丈转过身,摸着她的小脸蛋:“最近在长留过的还好吗?有没有人欺负我家天儿啊。”
“爹爹,你不知道,那天拜师大典尊上代替花千骨收沫兮为徒,斯棠师叔那脸啊不知道有多臭。摆着一副大小姐的架势当众对尊上说那种话,最后世尊还亲自下山去找她。我看呐,世尊八成是对师叔动情了。”
慕斯棠对每一个人都很好,除了朔风以外,也许他们有着不解之仇吧。
霓千丈的脸色立马变了:“天儿,这种话可不要乱讲。”
而霓漫天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冷哼了一声,鼓起眼睛看着他。
翌日,花千骨来到院子里,轻盈地走进一望无际的桃花树,摊开左手抚弄着一片片花瓣:“我在这里过了多久个四季循环,这些桃花树又陪伴了我多久。春天过去了,我依然可以感受到花瓣的温度与芳香,不知道绝情殿的那棵桃花树是否同这里的一样。”
她走的很慢,仿佛从这一边走到那一边都要花几个小时似的。
突然间,她轻轻一转,一袭粉色系的衣裳变成了雪白的犹若仙女长裙一般,手中也多了一样东西,那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香包,唯一不同的是上面有着陆诺亲手绣的“诺”字,虽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格外深刻,因为——
在曾经的那个六界,陆诺对长留上仙动情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当然作为当事人也不能就这样放着嘴中肉不管,就这样等着被别人衔走?她当然不可能这样做,怎么都要试一试,难不成她堂堂诺神还胆怯这种事?
此事一天都不可耽误,既然下定了决心怎么做,那就最好速战速决地完成它,于是她整整花了一天一夜将这个香包做好,从早到晚,从晚到早,她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于在第二天早上将它做得完完整整,可爱极了,最后一样需要做的是,在上面绣一个字。
陆诺很满意的扬起嘴角,用内力传音着:“上仙,请到云霄蝶一下。”
现在的她感到非常紧张,不过是一句很简单的话,可是到她那里却变得如此复杂,她在神界待了这么久,还从未跟任何人表白过,有些紧张也算是正常的了。
陆诺在云霄蝶等了很久,迟迟未见白子画的身影,刚才紧张冒汗的心情一下转变为了失落。
她正要踏上自己的坐骑飞回神界,正在这时,隐隐约约有一种熟悉的声音:“上神,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个声音毫无动心之意,极其的平淡。相比起白子画没有来,现在又多了些什么吗?
陆诺收回坐骑,摊开右手:“上仙,请你收下。”
“这是什么意思?我白子画向来不接受任何人的东西,更何况是上神的东西,我承受不起,还请上神拿回去自己保存。”
万年冰山就是万年冰山,白子画就是白子画。还不等陆诺将话说清楚就谢绝了别人的好意,他可知道她为了将这个完成付出了多少代价,最终就这样拒绝了?
陆诺不甘心:“上仙,你也清楚我对你是什么感情吧,难道你对我就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吗?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可能连你们长留的普通弟子都算不上吧。”
白子画微微翘眉,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上神,我们修仙之人从不过问儿女情长。在我眼里,你就只是神界的上神,就只是我该效命的人,就只是守护六界众生的那个人。更何况我只是一个上仙,身份卑微,你没必要为了我浪费时间和精力。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未完成的使命,我们只是身份不同,而责任是一致的,我们何必要纠缠这些,还不如携起手来一起保护苍天百姓人民。”
难道这就是白子画的全部意思,拒绝陆诺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神和仙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是因为白子画身份卑微配不上陆诺?是因为他要守护六界已经没有了男女情?还是因为对陆诺根本就没有那种感情?
“上神如果没有别的事要说,那白子画先走了。”
这件事在六界传了那么久,就这样一瞬间结束了?
不仅这段感情没有成功,也没有接受这个香包,反而让陆诺在六界丢了颜面。
她第一次为情所困,在白子画拒绝她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这么一个小姑娘为了让他能够接受自己,放弃自己的身份来找他,一天夜不寝的带着浓浓睡意拼命完成这个香包,还时不时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他真的这么狠心拒绝陆诺吗?
她一个上神何苦为难自己做这些,她不过是为了能让白子画开心,自己独自一人熬夜,集中所有注意力缝缝剪剪,还用着最传统的方法防止自己就这样被睡意打败。
这些他能懂吗?
以为自己的选择都是对了,说什么为了六界着想,可实际呢?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吧。
也许,他永远都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