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渐渐地感受到了怀抱的温暖,像一个孩子一样蜷曲在他的胸膛之下。
她没有因为他不经意间的到来而感到惊讶,相反的让她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可以说是她盗偷神界以来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感受吧。
时间仿佛停滞了脚步一般,停在了他们两人之间,只有愉悦,没有难过和痛苦。
花千骨抬起她那隐埋在他怀里的脑袋,从她的目光中可以读出难过和沮丧,更多的是无助,用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许久之后,她缓缓开口:“杀姐姐,你怎么来了?”她的心中有着说不完的痛苦,但是她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就像岁月带走了她珍贵的回忆一般。
这些对她来说并不可怕,唯独的就是白子画,如果她真的隐居山林了,那白子画会不会像亲手杀了她时的那般丑态还是会自我催眠地对自己说“一切都无所谓了,因为她变了,不再是那个爱自己的小骨。”
杀阡陌松开怀中娇小可人的花千骨,只见他一身黑衣,更衬得肌肤胜雪,一双白玉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说话的腔调更是别具特色:“姐姐是什么人,当然知道你身在何方。”
花千骨嘴脸微微上扬,又很快恢复了原先的表情,感觉她是在苦笑一般。
“小不点,那次在东海底你说过要到七杀殿来找姐姐,为什么迟迟不来?”杀阡陌好似兴师问罪一般,毕竟他是有多么想念花千骨呢,日日夜夜地想着她,等待着他们见面的那一天,更盼望着有朝一日,她能够放下白子画,接受一直为她付出的他。
花千骨有些迟疑,她该怎么回答,是说这些天一直往长留跑?还是说自己因为神界的事烦恼?还是说她怕闲人看见她堂堂上神跟魔君勾结?
这世间就是黑暗,担心说了实话,旁人因此难过。可若说了假话,自己的良心又过不去。例子就发生在她的身上,比如盗偷神器为白子画解毒。可是条条都有着一定的危险,也许实话胜过假话。
“杀姐姐,神界才复苏,很多事都需要重新管理,况且姐姐不在神界,所以比较忙。还有些时候,我 ... 去了长留。”
她还是实话实说了,虽然有些让他伤心,但毕竟所有的人都知道花千骨和长留上仙之间的事,就算她不说,杀阡陌也未必猜不到。
杀阡陌知道结果会是如此,却依然愿意压住心中的难过,去再次面对。故意扯开话题道:“看看你的脸蛋,都瘦了一圈。”他抬起手揪了揪花千骨的小脸,“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把你弄得饭不食,夜不寝?”
花千骨摇摇头,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可能是因为神界的事操劳过度吧。”
“走,去姐姐那里,我给你好好补补。”杀阡陌只要一面对花千骨,脸上无时无刻都挂着笑容,那必须排除他失去心智的时候。
花千骨的脸上露出难耐的表情,声音稍稍有些低沉:“杀姐姐,我现在不能去。”
如今这个时候,她又有什么心情到处跑呢。更何况自己的修为,还没有恢复到能够完全承载所有的神力。
虽然白子画替她受了剩下的销魂钉,她好不容易修的仙身保住了。却因为这种酷刑,以及一百零一剑和悯生剑的缘故,她的修为丧尽大半,就连环绕在体内的真气也因此被打乱,就像是凡胎肉体一般。
杀阡陌的脸上空洞无光,顺着那秀丽的樱桃小嘴上去,可以看见他浓浓大眼睛中的憎恨,可依旧是美若天仙。
“小不点,是不是白子画又说了什么?不让你跟我来往?”他心里十分清楚白子画就算是长留美男,也算不上是天下第一,所以他根本不会因为容貌而嫉妒白子画。
在神界还未复苏之前,杀阡陌羡慕嫉妒的有两样,一是武功和法力,二则是花千骨。而现在他只嫉妒白子画有着爱他的花千骨。
苍茫大地一剑尽挽破,何处繁华笙歌落。斜倚云端千壶掩寂寞,纵使他人空笑我。
花千骨听见“白子画”三个字,压抑了许久的悲痛瞬间涌动出来,像无法抵御的洪水一般,任由着它尽情宣泄。
好像那三个字就像回旋镖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来回漂浮。时刻提醒着长留上仙的重要性。
“不是的,因为还有些事没想清楚,况且快到瑶池宴了,我实在是抽不开身。”
杀阡陌感到有些疑惑,便道:“那好吧,以后一定要来。不过小不点,你又碰到什么心事了吗?”
她没有回答,仅仅低下头玩弄着衣袖,好似当年把白子画辛苦栽培多年的花弄枯之后,可怜无辜的样子。
“小不点,给姐姐说说,是不是因为白子画。”杀阡陌真是心里念着白子画,嘴里也不停地叨叨着他。
万事都无法预测,结局无法改变,生活就是皮鞭,每一天都在鞭策。总为别人着想,为了他能够快乐,甘愿舍弃自己,最后弄得两人不欢而散。
她到底该不该这样做?
花千骨放下右手中的衣袖:“我 ... 要隐居。”那哽咽颤抖的声音已经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快,就算这种选择是错的,她依旧愿意走这条路,“爱了那么久,我要让所有人,甚至白子画知道,我陆诺没有他,依然可以过得很美好。”
有句话说的很好,“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这句话说的正好是花千骨,既然白子画不回头承认自己的爱,那她又为何选择不忘记,既然两人没有缘分,那根本不需要对他许下任何誓言,如今所有发生过的事,都像流水一样没有了痕迹,以后的哪一天,他们两人会成为彼此的路人。
“当真要放下他?你可知道你爱了他有多久了。前世今世,不对,应该是三生三世,真的要这样做吗?”
花千骨的眸子里闪过泪光,浓浓的睫毛被泪水打湿,一张红润的嘴唇微微动动:“杀姐姐,他长留上仙的确是不可高攀的,也是我爱不起的,更是不值得的。你也说了有三生三世了,所以今世我不会再为他活,我要为自己活。”
她早该像她说的这样为自己活,何必为了一个冷心的人把自己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呢。
况且神界有着这样的规矩:有男女之分而无男女之事,森严等级之下全无温情可言。
她这几世的做法早已违背了作为上神应有的责任,如若是神王掌管六界,那花千骨也许早已被打入凡间,重新投胎转世成人了吧。
“小不点,我尊重你的选择。只是隐居生活岂不是违反了神界的神使,如果神王怪罪下来你怎么办?”杀阡陌虽然身在妖魔两界,但还是熟知神仙两界的规矩。一旦违反了那必定要受到惩罚,轻则降低自己的地位,重则打入凡间。
花千骨没有想到这一点,但是换位思考一下,神界那么多人都没有履行好自己的义务,就连神王也不知了去向。况且她只是累了,想要隐居山林放松一下自己罢了,也许过段时间她就会回去了,这也不算是违规吧。
她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冷哼了一下道:“因为隐居怪罪?那他自己呢?还有许许多多的神,他们或多或少犯了一些错,难道就因此把神界弄得这么不堪吗?”
她至今也不明白神王为什么丢下六界之主的位置,自己跑出神界。莫非真如同他们所言,他找到了自己动情的哪个人,然后跟她去了天涯海角?把这一个冷酷的神界留给了他所谓的子女?
杀阡陌露出邪恶的笑容,看着远方的仙山:“神界规矩重重,总有人要去违背。还是我们魔宫的人逍遥自在。好吧小不点,就按你说的放开去做,为自己活一次吧。”
花千骨点点头:“杀姐姐,如若今后有一天,神王阔别重回,你会愿意为了我放弃魔君,改邪归正来我神界潜心修炼吗?”
微风拂起,吹着他的秀发在空中飞舞,只见他的秀眉动了动:“小不点,你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可以随心所欲。像人间的凡胎肉体,他们想要修仙,想要像我们一样长生不老,可是那都只能幻想。再说说我,如果我不当魔君了,那谁来接替这一身份,那到时候是不是又该发生了什么大战了。”
她难堪地低下头,其实杀阡陌说的是正确的,世界有正有邪,不可能因为外界原因就随心所欲,更是作为妖魔两界最高地位的魔君,他有义务管理他那一个集体,而不是舍弃他们自己跑得远远的。
“杀姐姐,那 ... 你能来神界陪我吗?”她的要求很简单,想跟自己最亲的对她最好的人呆在一起,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是不是又该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一般,想飞也飞不出去了。
杀阡陌温柔一笑:“当然能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眉头皱起,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之间她转过身,朝着天空飞去,只留杀阡陌一人在那里站着。
“小不点,你去哪里?”
杀阡陌想去追她,但招来火风之后又发现速度远远不及她,于是只好默默飞回了七杀殿。
之前是这样的——
在花千骨问完他能否去神界陪她的下一秒,陆墨就用内力传音,告诉她陆雅已经回到了神界,叫她赶紧回去,于是发生了后面的事。
长留大殿中三尊正在商量瑶池宴之事。
笙箫默摇摇手中的扇子,在摩严和白子画的面前晃来晃去:“两位师兄,这五日后就是瑶池宴了,不知道你们打算带谁一同前去。”
“斯棠有事下了长留,十一和糖宝去了皇宫,漫天又要随霓掌门同去,朔风怎么说都不愿意去。”
摩严的脸上布满了不满,他的直系弟子一个个要么有事,要么逍遥自在去了,他一个人留在那贪婪殿就像曾经的白子画一样。
笙箫默咯咯地笑了几声:“大师兄,我跟你一样的处境啊,本来就只有两个徒弟,结果都不知去了哪里。还是二师兄好,至少还有两个徒孙陪着他。”
“我带幽若去,让她见见小骨。”
那块千年不改的冰山是不是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等到瑶池宴那天,是不是就可以融化了?
两人都看着白子画,是不是心中有些羡慕嫉妒呢,毕竟别人是掌门嘛。
花千骨回到神界,第一反应就是到神殿去找她的姐姐,然后再询问一些关于神界的事情。
“姐姐!”她踏入殿内,向里望去。
陆雅身穿一袭白衣,有一缕头发扎的很高,再配上当年天帝送给她的簪子,可以衬得她天生丽质的容颜。
红润的嘴唇微勾,勾起一副美丽的图画,她张张嘴:“诺儿,跟以前长得很像。”
是啊,千万年之前长得一副清秀的小脸,六道轮回之后依旧是那样清秀,那样可人。
陆雅见她一言不发,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是不是这么久没有见到我,已经忘了我的样子了?”
“没有的,姐姐的样子我一直记在心里,从没有忘记。只有 ... 我作为花千骨的时候。”
她眯起小眼,满脸开心地看着陆雅。
突然间,陆墨走了过来,后面跟着淑雅,南宫祭天,云奚,百里羽宸。
五人齐齐念道:“恭迎神尊回到神界!”
花千骨已经好久没有看到过这种场面了,上次的群仙宴她也不在,也只能等到瑶池宴了。
陆雅温柔地笑着:“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诺儿,你跟长留上仙怎么样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真是又要整得热气腾腾的。况且几个当事人还在这里,就算花千骨她自己不说,也不能确定其余五人不说。
“姐姐,诺儿要隐居山林,放弃长留上仙。”
最终陆雅还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不知道她听了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是支持还是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