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裴现人在何处?”江纯苍白的面容,凤眼却闪着寒冷的光芒。
“启禀圣上,据探眼汇报,佐裴正带领一支禁卫军在城西外一处密林从中搜查。”秦格微微躬着身子道,江纯靠着软榻的垫子目悬于空沉默着,脸上带着倦意,唇角微微的有几分酱紫。秦格面露担忧抱拳道:“圣上体内余毒并未彻底清除,还请多加休息!寻冷姑娘的事有佐裴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纯摇摇头,双手按着太阳穴蹙眉道:“秦将军你速速去城西宣佐裴回来见朕,密林搜寻一事就交给将军了”
秦格抱拳答道:“是,皇上!微臣先行告退!”,说完便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去。空荡荡的偏殿就剩下江纯一个人呆呆的瞪着天花板。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纯的身躯直了直,嘴角浮出一缕笑意凝视着从怀中掏出的一条银色链子,链身纤细而精美,垂于下方的那个坠子是一个实心五角形,大概有一个初生婴儿手掌般大,上面镶嵌了点点耀眼的晶石,在光的折射下,散发着璀璨的眩光。
这个就是星心?是你从家乡带来吧!真的很特别,又很精美!你这丫头真是鬼灵精怪的,一条铁链竟被你当出个100两黄金的价码,真不知道你那颗小脑袋会这般聪慧。
江纯望着链子,眼底现出一抹柔光,怔怔的眼神落上那颗闪亮的坠子上。
“皇上,微臣参见皇上,愿吾皇万岁万岁......”
“四下无人,你还跟我来这一套?”江纯眼皮抬也不抬的淡淡的道,佐裴却难得露一回严谨之色道:“微臣办事不利,请圣上责罚!”
江纯听罢脸上并无波涛仍旧一副淡然的样子说:“佐裴,你认为以玉国的实力,要吞并那三国,胜算如何?”
佐裴面色一惊,讶然的呆望着榻上的江纯,眼睑一垂颔首道:“皇上,依微臣愚见,至少五年内不可发动大规模的战争!臣直话说了吧,皇上刚登基不久,在朝中威信尚未建稳,如若要发动战争,必会引来那些资历深厚的老臣不满......”
“不满?哼,这些老家伙除了拿先帝给我施加压力,还能有什么手段?佐裴你可别忘了,这个皇位是逼我坐上的!”江纯赫然生出一股怒气,面如冰霜冷冷的道。
佐裴脸上完全没有平日那般的嬉戏,面色煞白隐约透了几分怒气却压制着:“皇上!你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而置玉国百姓不顾?你这样做对得起黄泉下的先帝吗?对得起皇家的列祖列宗吗?”
江纯脸上猛然铁青,额上的青筋隐约可见,一拳捶于那扶手上怒道:“这个皇位我从来就没稀罕过!”
佐裴瞥了一眼,阴沉的面容看不出喜乐,只见他不温不火的说:“你身上流的是皇家血脉,这个担子你不挑也得挑,由不得你!如果你真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放弃自己的子民,你要设想一下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国无君,朝廷乱,朝廷乱,受罪的就是百姓!”
国无君,朝廷乱,朝廷乱,受罪的就是百姓?
江纯全身一颤,瘫倒在软榻上,双眼空洞无焦距的愣望着一处不语,手中的链子滑落至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心中的那根弦‘崩’的断掉,绝望不甘潮水般的袭来。
为了一己私欲,就牺牲天下百姓?为了那个情,可以不理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呵,影凌这个身份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为了天下百姓,伤她的心?为了先祖的江山,亲手毁掉那个承诺?再次伤她的心?呵,江纯这个身份肩上的担子还是那么的重啊!
我究竟犯了什么弥天大罪?老天你要这样惩罚我?
江纯狠狠的握着十指,那钻心的痛楚已渐渐麻木,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痛楚,只是心空荡荡的,茫然无助折磨着神经,折磨着肉身,还有那股新生的罪恶感啃噬着肉心,不再是痛,而是一种无形的精神折磨,反反复复缠绕纠结着,没完没了,什么时候结束?
“皇上,为了子民,请保重自己的龙体,微臣告退!”
江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冷漠的卧在软榻上沉默,佐裴见此只是面无表情的折身就走,这时突然一个身影遁入门内跪在地下,阴阳怪调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内:“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有要事禀告”
江纯没有吭声,闭着双目静静的倚着软垫,这个年纪轻轻的公公见皇上没有吱声,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的伏在地下静候,佐裴见此倒是停住脚步缓缓的道:“皇上身体不适,正在休息!你有什么事跟我讲”
公公磕了磕头道:“回丞相的话,外城有一红发男子怀中抱着一位公子说要见皇上,他手持皇上御赐金牌,但面容过于诡异,守城丁将军不敢......”
“立刻宣他入偏殿”江纯睁开的眸子掠过一丝忧虑,刚想从软榻起身,一阵眩晕侵来,他摇晃一下又跌回塌中。
“皇上不必惊慌,一切等那红发男子来了,就能解开你心中的忧虑”佐裴欠了欠身子施礼轻轻的道。
江纯看了一眼他没作声,将视线投放在了门外。
随着声声凌乱的脚步声,那个年轻的公公再次出现,而他身后还有一红发男子,江纯此刻的视线完全锁在红发男子怀中的那个人,待红发男子将怀中的人儿轻轻的一放,那张苍白紧闭双眼的脸震惊了在场每一位,除了那个神色漠然的红发男子。
江纯的脸色迅速化为死灰般,就像一具失魂的木偶巍巍颤颤的走了下来,众人眼里的他,每走一步似乎都会倒下,可是奇迹的是,他这一路除了满额的汗珠硬是撑到了地下的那个人儿身边,随后便如一滩烂泥瘫坐地下。他气喘不息,眼神却至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她,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却是冰冷如霜,江纯猛然一声歇底斯的怒吼:“棉被,火盆统统给我拿过来,御医...对,御医,速速宣,迟了我要你们的狗命!”
年轻的公公面容惶恐,脚跟发软的跑出门外,门外候着的宫娥脸上纷纷露出惊恐,手忙脚乱的拿棉布,拿暖炉,寂静的房内响起了碎碎的叠音。
江纯小心翼翼将冷醋醋裹在棉被中,四五个暖炉置在他俩的周围,他不断的揉搓着她的手,不断的朝着她冰冷的手呵气。他的眼里专注而温柔,他的眼里柔情而似水,他的眼除她而无物。
“能不能让她享受一点安静”红发男子淡淡的道,然而江纯的世界里除了怀中的人,看不到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是不停的将温暖给予她,想要将她冰凉的身躯捂热!
佐裴立刻只会的遣走宫娥宦官,偌大的房内只剩下三个人和一个没有知觉的人。空荡荡的偏殿又陷入一片幽静中,红发男子再次出声:“探探她的鼻息,在做这些徒劳的事”
这句话像是飘入了江纯的耳中,他的手僵了僵,停住了,那双漆黑的眸子迟疑而又有几丝后怕,最终还是将手轻轻的伸到她的鼻息间,一秒,两秒的时辰,江纯煞白的脸上肌肉抽蓄着,浑身开始颤栗,几乎就这瞬间佐裴失声道:“她死了?”
“闭嘴!她没死,她怎么可能会死,她怎么会死?”江纯犹如发狂的野兽咆哮着,赤红着眼像是质问着佐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有人回答,四周静的如同黑夜,那缕缕忧伤的黑,那寸寸绝望的夜如同张牙舞爪的怪兽,狠狠的撕裂着心口,一片一片,一块一块......
“她是一个很奇特的女子,野蛮的烂脾气,却又有一副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总是乐呵呵的心态,她的笑就像那冬日里和煦的朝阳,又似那夏日烈火灼热的阳光”红发男子淡淡的出声,面容浮出柔和的色彩,可当他扫了一眼江纯时,脸上霍然多出藐视之色,语气也跟着带有几分讥讽:“在她跌落悬崖被我救的那刻,已是半死不活的深度昏迷,我使出浑身解数搭救她,却让我感到好笑的是,只要她尚有一丝意念,嘴中都不忘了念着那个‘江纯’,哼,我当初还以为这个江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一心还想会一会!哈哈,结果一调查,不过就是一个自私的人罢了!帝王无情,街边三岁孩童都知,你觉得帝王的爱能有多深?后宫三千独留她?还是用这座奢华的鸟笼禁锢她?这就是爱?这就帝王的爱?哈哈哈哈!”红发男子发生肆意的嘲笑,浑然不理佐裴那杀人的目光,只是用眼傲慢的盯着江纯。
江纯听了这一席话面上风平浪静,紧绷的脸部曲线已柔和下来,他柔柔的看着怀中的人儿,轻轻的出声:“是啊,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我用我的爱将她禁锢在这个鸟笼里,可笑的我还认为这是我给她的爱!”江纯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痴痴的望了几眼昏睡的冷醋醋,眼里落满了伤痕,他轻轻的撩起她耳际的鬓发淡淡的接着道:“她是属于蓝天自由的鸟儿,我的囚笼是禁锢不了她的,我会以我对她的爱还她自由”
“哼”话至如此,红发男子不再说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丢掷江纯的怀中孤傲转身就走,在跨入门槛的那瞬间红发男子闷声道:“记住你说的话!还有,我提醒你一句,永远不要让她出现在羽之枫的面前,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不等江纯的回答,红发男子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那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