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都惊呆了。
文武百官无不惊慌失措,立即伏跪在地上,深深的埋着头。连赵高也有些慌乱,不过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稍定了定神,他颤颤巍巍的走上台阶,缓缓的伸手去探胡亥的鼻息。
皇帝已经没有鼻息,想必已经猝死,赵高心下一惊,连忙缩回手来,装模作样的跪倒在一旁,大声哭喊:“陛下,陛下驾崩了。”
“陛下……陛下!”文武百官伏跪于地,哀声高喊。
一时,大殿上哀声一片,原本就压抑的空气似乎凝结成了霜,深深扎进每个人的心底。
哀嚎声中,却有一个人暗自偷喜,这个人便是赵高。他天天盼着胡亥死,没想到天公作美,这么快就让他得偿所愿。
赵高面露哀伤之色,却难掩喜悦之情。他的小算盘打得倍儿精,须臾之间,就已经有了结果。于是,他偷偷瞄了一眼大殿上的那些大臣,思忖道:“方才指鹿为马,大臣们都站在我这边,我若宣布登基,他们必会拥护。”
“赵高,是你害死了陛下,是你害死了陛下!”赵高正自得意,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生生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殿之上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个说话的人。有人佩服他的勇气,有人担忧他的安危,有人恨之入骨。
赵高愣了愣,缓缓抬头,但见之前没有表态的那位大臣悲愤交加,浑身颤抖,正指着自己,刚才的怒吼就出自他的口中。
赵高略皱眉头,心中已然不悦,恨恨的咬了咬牙,突然跳了起来,与之怒目对视,回敬道:“大胆,来人,把他拖下去打入天牢,待新皇帝登基后再行发落。”
胡亥已死,朝堂之上赵高就是老大,这些大臣的命运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此时居然有人驳斥于他,当真要急着去投胎。
“诺!”
两名士卒不由分说的架起那位大臣,将他拖了出去,其他大臣见状,再不敢说话。
在赵高的盛怒之下,大殿内很快恢复了平静,所有人的目光转而投向皇座上胡亥的尸首。他就那么静静的躺着,脸上的肌肉已经扭曲得变了形,眼珠子黯淡无光,几乎脱离了眼眶,胸前的龙袍上那一片巴掌大的红色血污尤为显眼。死状恐怖如斯,死前一定是遭受了强烈的刺激,
对于他的死,所有人都始料不及,不过是玩个指鹿为马的游戏而已,他怎么就这么不经玩呢?
“陛下驾崩,又没有留下子嗣,诸位大臣以为该拥立谁为三世皇帝啊?”赵高冷静下来,死死的盯着文武百官,缓缓的说出这句憋了很久的话。
赵高也是嬴姓赵氏的血脉,虽然位及丞相,事无大小,都由他决断,但他并不满足,有意自己登基当皇帝,指鹿为马实则是试探虚实。
刚才在朝堂上,大臣们的表现给他吃了定心丸,明明是鹿,偏偏都说是马。这么一试,不但试出了时机已到,竟还有意外的收获,生生把皇帝都给吓死了,可谓一箭双雕。
如今,唯一一个持不同意见的大臣已经被他打入了大牢,朝堂之上应该不会再有人唱反调了,赵高成竹在胸,更无半点顾忌。
大臣们仿佛没有听到赵高的话,再次把头深深的埋下,没有人发表意见。这个时候,哪怕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惹祸上身,最明智的办法的就是装聋作哑。这些人久经官场,早已看得透彻,能苟活到现在,用的就是这个办法,不然早随李斯等人去了。
“陛下驾崩,我大秦不可一日无主,如若诸位大人不嫌弃,赵高愿暂代陛下之职,如此也便于料理二世皇帝的后事,待新皇帝登基后再尽皆还予,众位大人以为如何?”见大臣们都不说话,赵高终于揭下了虚伪的面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机会可遇不可求,往往又稍纵即逝,如此良机,赵高自然不会放过。
大臣们闻言,心里咯噔一下,再愚钝的大臣也都明白了赵高的心思。什么叫暂代陛下之职,明明就是窃国。
自从李斯死后,群臣没有了主心骨,不过是混混沌沌的混日子而已,如今眼见赵高要窃国,竟没有人敢站出来说半个不字。
赵高见状,自觉又多了几分把握,故作哀伤的叹了口气,缓缓的摘下胡亥腰间的传国玉玺,双手将之举过头顶,一双眼睛贼溜溜的往朝堂上扫视而去。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依旧战战兢兢的长伏于地,都不抬头。他们畏惧赵高的淫威,明知他要谋朝篡位,却又不敢明着反对,只能采用无声的方式进行抗议。
此时无声胜有声,赵高算是彻底的明白了,这些人不过是为了保命才拥护自己,真到了紧要关头,一个都靠不住。想及此,不免哀叹了一声。
然而,赵高并不死心,传国玉玺已经握在手上,又怎会轻易拱手让出。他低哼了几声,将传国玉玺挂在腰间,斜视着朝堂上的大臣,一步一步的走下台阶,冷冷的道:“众位大臣,陛下驾崩,尔等人人有份,我赵高恩怨分明,尔等好之为之吧!”他故意提高嗓门,一字一顿的说得铿锵有力,话里话外都透着赤裸裸的威胁。
赵高游走在大殿上,两眼放着青光,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死死的扫过每一个大臣。
压抑的气息弥漫到大殿上,慢慢汇聚成为阴森森的恐怖气氛,令人毛骨悚然。大臣们深深的埋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胆小的大臣在瑟瑟发抖。
“我等愿尊丞相为三世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恐怖的气氛中突然传来几声洪亮的喊声,然喊声就像风吹一般,一呼即过,没有形成势力。
赵高循声望去,只见郎中令赵成带头高喊,三五个大臣识趣的随声附和,多数大臣却依旧伏跪于地,一声不吭。
赵高冷笑几声,指着不说话的大臣,喝道:“你们呢,不说话是不是都默认了?”
大殿上的气氛愈加诡异起来,似有一阵风吹入大殿,打在赵高干瘦的脸上。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只眼睛仍旧放着青光,只是少了些许光辉。此时此刻,他有些失望,原本以为唾手可得的皇位,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我等愿尊丞相为三世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郎中令赵成眼见情况不容乐观,又带头高喊起来。这次,有五六个大臣跟着附和,依然没有成势。
赵高苦笑几声,像跳梁小丑一般暴跳如雷,接连踢翻跪在他旁边的几个大臣,怒道:“尔等聋了吗?哑了吗?倒是说句话啊!”以往他从来不动手,都是动的刀,这次终于破了例。
大臣被他踢翻在地,爬起来又伏跪于地,深深的埋着头,就是不开口说一个字。
此情此景,赵高实在没有料想到。自从帮助胡亥篡位以后,他苦心经营,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登基称帝。在杀掉李斯、冯去疾、蒙氏兄弟等人后,他已经做到一手遮天,登基称帝原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如今竟然是这种局面,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赵高向来很少生气,谁让他不高兴他就杀谁,惹他生气的那些大臣都去地狱与阎王喝茶聊天去了,活下来的这些大臣,平日里都很乖巧懂事,今日却一反常态,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见这许多大臣们都垂着头,赵高显然已经怒极,却又束手无策,情绪登时低落到谷底,心里哀叹着:“天弗与,群臣弗与。”脸上生出几丝狰狞的笑意,气急败坏的瘫坐到地上。
就在此时,一道天雷划过,胡亥双目骤然一瞪,忽然“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吓得赵高连连后退,文武百官也惊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