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徐若兰到了四喜茶楼,刚下了马车,就见茶楼中跑出个小二在冬发的耳边说了些话,又递上一个纸条。
冬发听完小二的话,快步走到徐若兰身边,“东家,四楼天字号有贵人说想见见东家。”说着将刚才的纸条递给徐若兰。
徐若兰打开纸条,看完纸上的内容,吩咐冬发下去准备,自己径直上了四层。在天字号房门前又屏退左右,推门进去。
“民女参见太子殿下。”说着抚了抚身子。
“徐若兰,一别三年别来无恙。”上座的太子示意左右退后,走上前去。
徐若兰拿起桌上的茶壶,斟了杯茶,恭敬的递上去,“太子请用。”
太子不接,一动不动的审视着徐若兰,徐若兰保持托茶的动作,三十个呼吸后,太子才恍然,“你坐。”
徐若兰放下茶杯,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还记得吗?还在书院的时候。”太子像是在感慨,“那个时候咱们还不是如此相处的,不想一别三年,会是今日之景。”
“太子言重了,昨日种种已做昨日。”徐若兰低头看不见表情。
“是吗?”太子起身走到徐若兰身旁,用手勾起她的脸庞,“你曾说着天下轮不到父皇。可现在呢?”
“太子说的是,若兰本是目光短浅之人,如何能言中未来!”徐若兰挣脱太子的手,低头不解释道。
“短浅?”太子玩味的笑了笑,“孤看未必。”
徐若兰一愣,猛然抬头,正对上太子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划过一个念想,难道,他要弑父?
是了,他们陈家不都是这样吗?陈文曜是这样上位的,现在他的儿子也动了这个心思?这算是传承吧。
想到这里,徐若兰定了定心神,“太子日理万机,想必此行不是单单来找若兰叙家长里短的吧,这里在没有第三人了,太子不妨直言。”
太子不言,转身拿起桌上的茶壶,也沏了一杯茶,端到徐若兰的面前,“昔玄德三顾,方有诸葛出山,若我以天下为聘,不知姑娘会不会助我?”说完似是情深的望向徐若兰。
天下为聘,又是一个天下为聘,徐若兰不禁想大笑出来,上一个天下为聘还历历在目,又来一个,到底是他们觉得取这天下如探囊取物般随意还是觉得骗她徐若兰是只要一个空口白话的天下为聘?
“太子怕是找错人了,若兰只是女流之辈,如何助的了太子?”
“你现在不答应不要紧,我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太子并不在意徐若兰的回绝,若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说动她,这也太小看她了。
“太子,徐家不是原来的国公府,若是太子想要的是徐家,怕是打错了算盘。”
“徐家?”太子失笑,“得你一人,胜过十个徐家。”
“若我能有如此本事,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徐若兰自嘲道。
“此非汝之过,八叔之故也。”太子一针见血,“你我都知道当年是什么景象,不是八叔的仁厚,也许今日在位的就非父皇了。”
“权争天下,本就是成王败寇之事,八王爷注定不是帝王之才,怨不得仁厚,圣上登基乃是大势所趋。”徐若兰恭敬的答道。
“呵呵,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说,我原以为,这些是编史的迂腐夫子才能说的,没想到你也如此看待,真让我大失所望。”太子听到徐若兰的话,有些泄气,这样的人,真的是张良之才吗?第一次,他开始怀疑起徐若兰的能力了。
“民女个人之见,自然是比不得太子,因而太子所谋之事,今日只来,若兰半分未曾听见,未曾见着,望太子放民女一条生路,放徐家一条生路。”徐若兰跪拜道。
太子见徐若兰跪地不起,知道她这事要赶自己走了,不由得有些恼怒,这算什么?自己好言相劝,待之以礼,诱之以利,却不见她半分心动,这女子似是真的无欲无求吗?
“你可知你拒绝了什么?”太子指着跪在地上的徐若兰道。
“民女无才无德,让太子高看了,是民女的错。”徐若兰复又磕头。
太子见今日自己再不走,这徐若兰就要跪地不起,实在没了办法,方道,“孤还回来的。你且等着,孤定要你助孤!”说着甩袖,走出了房门。
徐若兰见太子负气下楼,上了马车,这才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膝盖,扶着手边的椅子坐下。
看来,帝都的形势比预料的还要紧张,这一天下来,先是萧寮,再是魏羽,现在又来了个太子,书院的夫子们还在挂念着自己,呵呵,帝都的这个水是要起浪了吗?
徐若兰用手撑着头,下一步该怎么走了呢?一定要慎重啊,徐家这个大船,不小心就要翻船了。
养心殿
“陛下,密报。”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养心殿内,对着皇椅上的人跪拜。
“呈上了。”陈文曜指了旁边的一个小太监,继续批改奏折。
小太监疾步过去接过黑衣人的密信,又转回来恭敬的呈在陈文曜的手边。
陈文曜放下手中的朱砂笔,一手拆开信封的火漆,一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待密信中的内容看到一半,突然将茶碗一推,甩在了桌子上。
殿内的太监侍者跪倒一地,都不敢出声。一时间大殿之内只听见陈文曜的呼吸声。
好一个太子,真是朕的好儿子,朕才到不惑之年,就开始惦记着这个位置了,以天下为聘?朕还没到不能动的地步,是朕这几年太纵容他了,以为当了太子就是一步登天吗?哼,朕就让他知道这一步,步仅仅是登天,还可能是坠狱!
陈文曜自己就是从太子篡位登基,自然防着别人也有这招,所以早在登基之初就暗中另设一个探查部,专门负责监视官员臣子的一举一动,当然也包括太子。
不想今日探查部传来的密报居然是太子私见徐若兰,商议策反,当下怒不可遏,却又不能说出口。气的在大殿上走来走去,走着走着突然一停,殿内的太监有几个打着胆子抬头,就见陈文曜身子往后仰,软倒下来,爷顾不得什么,立马上前扶住圣上,“传太医,快传太医。”
刚有小太监领命准备出殿,陈文曜大声呵斥,“不许去!回来!”
小太监看了看陈文曜,咽了口口水,将一只将要踏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
陈文曜见要去宣太医的小太监被自己拦住了,方才放心,对身边的侍者道,“扶我到椅子上坐会。”
殿内的侍者将陈文曜扶到座椅上,又端茶水,陈文曜示意不用,过了片刻,陈文曜缓过来了,对殿上的黑衣人道,“从今日起你专属负责监视太子,太子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详尽禀报,不得隐瞒。去吧。”
“是。属下遵命!”
陈文曜见黑衣人领命退去,转首巡视殿上的侍者。
众人在帝王的目光下都惧怕的地下了头,只听见头上传来帝王的声音,“今日之事,不得有半分穿漏出去,不然你们都要连坐。”
众人吓得又跪地不起,表示不敢。
陈文曜这才放松下来,刚才先是一怒,又是一急,现在放松下来,才发现身上出了一股恶汗。便想去沐浴,又看天色不早,索性就去了静妃那里。
静妃这边得了皇帝要来得消息,早就准备妥当。
这次陛下来到这里,怎么的也要让他留上三四天,气一气咏乐苑的那位,不然她都不知天高地厚了。
陈文曜进了大厅,就看到静妃笑吟吟的出来,“臣妾参见陛下。”
“免礼吧。”说着扶起了静妃。
静妃这才领着陈文曜坐下,自己坐在旁边,也不言语,只静静的看着陈文曜。
陈文曜见今日的静妃不言不语,不似往日,起了好奇之心,“爱妃怎么不说话?”
“臣妾在等陛下先开口呢。”
“哦?”
“臣妾想啊,陛下忧心国事,白天要上朝,午后要批阅,好不容易到了晚上,自然是累了,臣妾就陪着陛下坐着。让陛下心静静也好。”说着含情脉脉的看着陈文曜。
陈文曜见静妃如此为他着想,又忆起刚才密报的太子之事,不由得在心下对比,同样是自己的人,怎么差别如此之大,想到此处,越发感觉静妃的贤良,“还是爱妃懂的朕。”
静妃见这招奏效了,便越发贤惠温柔起来。
一连三日,陈文曜都宿在了长庆院里。
岳麓书院,林海。
“启禀主上,太子于四喜楼见徐家族长。”黑衣人跪地。
“什么时候的事情?”男子惊讶道。
“今日,应是在徐族长从徐府回去之后。”
“可曾听见他们谈论之事?”
黑衣人恼然,“属下无能,太子周围高手云集,十米之内近不得。故而..”
“好的,知道了,你下去吧。”男子遣退了黑衣人。
晚风拂过,林海被吹动的沙沙作响,男子伫立不动,良久,方才抬脚,发现有些麻木。
太子也坐不住了吗?这天下的诱惑可真是大啊。既然你们这么多人都在追逐,那就各凭本事吧,看看这天下为棋,谁能争得一分容身之地。
想到这里,男子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身子,带着月光向林外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