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相传,在这天地人三界,天书定日月乾坤示万物造化,地书演生死明灭化六道轮回,人书显时空命运掌风雷水火。在这三界之中,有那阴朝地府,建有阴司十殿,十殿一体,是以为阎君大帝。大帝之首便是阴司秦广王殿,又有秦广阎君坐镇其间,查阴阳、断生死、判善恶,持有三宝。一为生死册,一为阴阳笔,一为孽镜台。
四人出了秦广王殿,便寻那孽镜台而去。
先生知道这法阵应有阵眼,这阵眼即是生门,亦是死门,生死玄机尽在一线之间。推算出这阵眼应该就是那孽镜台,这鬼灵才多少年道行修为,再厉害也不能拘人生魂而不散,必然是以这阵法之虚实真假变化,用那孽镜拘了白灵的魂魄,从而引自己等人自投罗网。
既要引人前去,又哪会真个让人遍寻不至。果不其然,刚出那秦广王殿,小东心魂便已有所感应。众人知晓这等阳谋,车马对阵,兵来将往,争的是手段高低,又怎生避得?当下便由小东领头寻去。
四人在这城中一阵急走,却越走越偏,越走越远。眼见即将出城,来到一栋高低不等的院落之外止住了步伐。
这里位置极是偏僻,四下里人影俱无。在那院内,一株高大的槐树撑开了枝叶,像一把撑天的巨伞,将整个院落笼于其中。阵阵阴风从那枝叶之间吹过,顿惊起那槐树千枝万叶乱舞,却无半点声响,极是诡异阴深。
小东眉心玄光大作,收放之间,已然确定方位:“白姐姐的魂魄就在这附近,但却飘忽不定,我的心魂锁不住它!”说完便急走几步,一脚揣开了院门。
院门一开,阴风更盛,无声无息的吹着众人的神魂。童瞳身上乾坤镜泛出光芒,但仍阻其不得,经其一吹,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先生忙掏出几张符纸,往众人身上各点一张,顿时那符纸自放光明,将那些阴风阻在身周近丈外。小东也不敢大意,从肩上捉下那牛头怪变作的八哥:“小西,前去打探一翻!”
八哥躲闪着不肯进去,小东便将它头上最后几颗毛拔了,完全成了一只肉鸟,说道:“东爷饿了半天,再不去,就吃肉!”
那八哥害怕小东真的将它吃了,只得振着肉翅飞进了院子。
众人只见小东手里的绳子越放越长,却不见八哥飞回来。好一阵子过去,小东耐不住等,便一圈一圈的收着绳子,把那八哥给扯了回来。谁知那八哥一被他扯出来就打了个饱嗝,身上的毛竟然又长出来了几根。
小东奇道:“里面有什么?”
八哥扑闪着肉翅,叫道:“啥也没有,就是吃的多,我吃都吃不过来!”
童瞳见了这人话说的溜溜的八哥,觉得很好玩,比家里的白猫强多了,有心占为已有。上前就把那八哥捉到手里,左右细看一翻,说道:“葫芦娃,把这宠物送给我吧!”
小东听见有吃的,哪里还管什么小弟,把手里的绳子交到姑奶奶手里,抬脚便进了院子。
“轻点,轻点,我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毛!”八哥被童瞳捏的生疼,尖声直叫。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你不叫小西,叫黑猫警长!”童瞳对于自己的新庞物很是好奇,迫不及待的就给它起了新名字,从而宣示主权。
众人进院,略一打量,院子里果然一个人影也没有,但在那大槐树下却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吃的。鸡鸭鱼肉,什么样的吃的都有。小东抱着一只鸡啃鸡屁股,啃得满脸满嘴都是油。开心的连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先生,快来吃。不是假的!”
先生也饿,先是被童瞳吸了不少的血,接着又是一翻拼杀,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坐下便吃。
童瞳觉得这两个家伙很丢她面子,于是就骂:“饿死鬼投胎么!一个个贪吃的德性,先帮我把表姐的魂魄找回来,回去姑奶奶请你们吃大餐!”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别人好心好意请东爷吃东西,东爷当然得赏脸!”小东手里的鸡吃没了,又抓住一条鱼,连骨头带刺嚼的极香。
童瞳又去看先生,却见那家伙居然也点头说道:“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正想发火,手上绳子一紧,那肉八哥也飞到了桌上,张嘴便衔住了一块肥肉。
姑奶奶无奈,咕咕咕,才发现自己也饿了,也就不摆架子了,找了自己喜欢吃的,细嚼慢咽起来。
正吃着,突听得头顶有人幽幽的说:“你们吃的好香,我也饿了,我也想吃!”
小东头也不抬:“老槐树,老子早就知道你有古怪。要吃就来吃,再罗嗦,打挠东爷吃饭,东爷就把你的根给你断了!”
话音落脚,从那不见天日的槐树上跳下个人,一眼看过去,两个字形容:“猥琐!”。也看不出年纪,界乎于二十到四十岁之间,极瘦,留了个中分头,鸡眼,猪鼻,长嘴巴,稀稀拉拉的留着几根胡子。
那猥琐男一出现就自顾自的上桌大吃大喝,吃着吃着就嘀咕:“你们要死了,吃了这断头饭,都得死!”
小东斜了他一眼,一拍桌子喝道:“你死了我们都不会死!是不是你作的怪,把东爷困在这里?老实交待,坦白从严,抗拒从宽!”
童瞳白了他一眼,正准备纠正一下他的错误,却听那猥琐男说道:“你觉得我有这本事么?”他声音弱弱的幽幽的,似带着委屈和无辜。
“你没这本事,却有本事助纣为虐!”先生吃饱了,用袖子抹干净嘴。顺手一翻,掌中就雷符闪现,反掌就向那猥琐男按去。不想那家伙倒是灵觉,早有防备,不待雷符及身,就已躲得无影无踪。
“我是无辜的!”猥琐男的声音响着,却看不见人影。
先生见他遁术奇妙,竟然锁不住它,倒要看看他打什么算盘,便说:“那你说说看你怎么个无辜?”
“你不打我,我就说!”声音继续响着。
“好吧,我不打你!”众人吃的也差不多了,便都停了下来,听听看他到底说什么。
谁知那猥琐男磨叽半天也不肯出来,却有一片叶子打着旋飞舞到众人的面前,那叶子有眉有眼有鼻子嘴巴,正和那猥琐男一模一样,那树叶张嘴便说:“我真的很无辜!”
东爷一下就火了:“奶奶的爆米花,你再这样无辜,东爷就让你真的很无辜了!”说着,手指弹出一朵雷火就要去烧那树叶。
那树叶被东爷吓得一飞老高,避过小东弹出的雷火,说道:“好吧,我说,我真的无辜!我原本生长在南方的大山里,那里山青水秀好风光,我安安分分的修行,快快乐乐的长大。因为偶尔显个灵,帮人问个卦,定个吉凶祸福什么的,就被人奉为神灵。享那人间香火,乡民敬拜,多逍遥,多自在。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快乐真的很短暂!我也真的很无辜……”
姑奶奶本是急性子,哪里受得了这样叽歪的折磨,抓起肩上的肉八哥就朝那树叶扔去:“黑猫警长,你上!让他说重点!”
黑猫警长吃饱喝足,正愁找不到机会向新主人示好,如此机会哪肯错过。飞上去就用尖尖的嘴啄那树叶,一物降一物,那树叶被啄的怪叫连连,只得大叫:“说,我马上就说重点!”
童瞳将那肉八哥收回来,很得意,从此多了一样防身利器,近可攻、退可守,谁不听话就放警长!想来应是一件很威风的事,就格格的笑起来。
在警长的威胁下,树叶不敢再罗嗦,只得说道:“重点就是,我被捉到这里来,天天被那阴风吹,鬼火烧,日子难熬。你们如果能答应我把我救出去,我就告诉你们怎么破阵。”
先生看着那树叶飞来飞去,突然笑道:“鬼灵把你捉来,是想借你的木行精气蕴养阵法,又想用这阴风鬼火把你炼成一样鬼宝!你为了自己不被炼成鬼宝,便又巧借了这阵法迷惑生人以生魂替你抵挡阴风鬼火!我说的对么?”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就应该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救我出去,我就告诉你们破阵之法!”树叶叫道。
先生问道:“要怎么才能救你?”
叶子打着飞旋,急急的说:“在我的本体上,有根红绳子,绳子缠着我的脖子,让我动弹不得。还有一面镜子照着我的神魂,那镜子就是孽镜,那女娃儿的魂魄也被老鬼收在这里面。你只要帮我解了那根绳子,取了那面镜子,我就自由了,那女娃儿也自然就能取回魂魄。”
先生认真的思考着,最后点了点头,说道:“也好,不过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
“什么事?你可以问我,在这阵里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叶子说。
“我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你无辜在哪里!”说完,先生突然便腾起身子,一剑将那叶子斩作两半:“老鬼想把你炼成鬼宝,却着了你的道,反被你吞噬了神魂。只是你被这阵法琐着,出不去。便想诱我放你出去,对也不对?”。
半响,从那树上又掉下一片叶子,叶子张嘴便说:“我身上有多少树叶,就有多少条命魂,你杀得完么?你怎么看出来的?”
“猜的!”先生又是一剑,将那叶子斩落。
“猜的?万一你错了怎么办?你这也斩,那也斩,万一我被你斩错了怎么办?”巨大的槐树尖叫着,万千条枝叶颤抖着,每一张叶子上都显化出一张嘴,每一张嘴都在叫着:“斩错了怎么办?斩错了怎么办?”
“聒噪!斩错了怎么办?凉拌。嘴多便厉害么?等东爷一把火烧了你,倒要看看你有多少张嘴还可以叫!”小东喝道,托了两团雷光在手,就欲炸树。
树叶尖声大笑:“你炸啊,你炸!孽镜在我的身上,炸没了我,那女娃儿也就死了。哈哈,快炸!”
先生拦住了小东,它说的应是属实。这法阵的生门死门都是它,它身上缠了孽镜,孽镜收人魂魄,不取这孽镜出不得阵。可现在若强行将这孽镜摧毁,破阵而出,三人应是无恙,白灵的魂魄却取不回来了。唯一的办法,还真就如它所说,替它解去束缚。
树精更加得意,笑道:“呵呵,识破真相又怎样?还不是要为我多添几条生魂。不过我真的很无辜,是那老鬼的阵法在杀人,而不是我,我从不杀人!你们应该相信我的无辜!”
先生还有一事不明,于是便问:“你怎么把白灵捉来的?”
“谁是白灵?那掉了魂魄的女娃儿么?你们只要有本事不被那孽镜取走魂魄,解救了我。我就告诉你们是谁送她来的!那人还告诉我,你们中肯定有人能救我。我真的很无辜!谁来救我?”
树精全身上下的枝叶一起舞动,在其根部缓缓打开了一个洞。洞里坐着一个双眼紧闭的猥琐男人,正是这树精的本体。在那男人的脖子上紧紧的缠着一根红绳,红绳上吊着一面普普通通的小镜子,幽幽的透着光,这光笼罩着那男人身前丈许方圆,入得其中,便会被它收取神魂。
“快来取镜!谁先来?记得,要小心解开前面的结,千万不要弄断它,弄断了就都完了。哈哈!哈哈哈!”树精狂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