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国伟惊诧极了,刚才仿佛一梦。他好不容易才从汹涌阴暗的大海里挣脱出来,他
觉得没被吞没实在是万幸。
牟道剑下留了情,罗国伟竟没觉察到。
戈剑、张严馨欣喜地冲过来。
“兄台,我知道你会胜的,谁也别想在你身上大发横财。”
戈剑十分兴奋。
罗国伟心中一片幽暗,说不出话。他面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说不清的
“变化”。这让他从心里感到可怕,他实在不明白牟道的身法怎么会这么玄乎、这么快。
牟道轻微一笑:“罗老兄,看来你还得改变一下自己,这回你没法儿如愿了。你希
望还有下次吗?”
罗国伟冷道:“我会考虑下一次决斗的,你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牟道自信地说:“除了意外,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我的东西,仇恨也不能。”
罗国伟哼了一声,飞身而去。他很累。
牟道冲张严馨一乐:“你知道我何以会胜得这么容易?”
张严馨笑吟吟地说:“你总是不断地制造怪念头,谁能猜得好呢?不过我可以试一
下,也许你心里突然进入了一个明丽的清影,你才有了灵感,胜得兴奋轻松。”
牟道“啊”了一声:“好厉害,什么也逃不过你的眼睛。不错,动手前,确是你无
比的美丽给了我深刻的启示,由你那绝顶辉煌的眸子我想到了剑,想到从什么方位下
手。”
张严馨脸儿一红,幸福甜蜜的红,更加夺人心魂,仿佛一片火云能把人送上青天。
牟道不由看得痴了,真想走进去。
戈剑把头凑上去,直直盯着牟道的眼睛,轻声说:“兄台,要不要我帮你一下,你
的眼珠停住不动了?”
牟道瞬时回过神来,笑道:“你鼓捣什么,我在奇怪你们两人有些相象。”
戈剑一本正经地说:“那当然,她是姐姐吗。”
张严馨轻挥衣袖,飘身而去,向北。
牟道一推戈剑,两人追上去。
牟道不语,三人纵身东去。
一路急行。半个时辰后,他们进了安阳城。
小城还是那么古旧,似乎从来就没变过。
他们走进一家酒店,牟道顿时愣住了。
一个风流少年正向范幼思大献殷勤,旁边坐着一位很老的道姑。
牟道轻轻地坐到一边去,等待机会。
少年的形状、声音似乎有些熟,这让他想起在侯文通家碰上的那一幕——侯文通的
儿子调戏小丫鬟。
他没有猜错,少年人正是侯文通的儿子“金风手”侯子玉,他抢了老子的心上人逃
到了这里。
范幼思一脸冷漠,对他并不感兴趣。
老道姑一言不发,侯子玉大唱独角戏。
侯子玉摇头晃脑,大讲他爹的坏处:“老头子什么都好,就是一身狐臭,让人受不
了。范姑娘,我可是白壁无暇,什么人也比不了。”
老道姑这时忽说:‘丫头,你就跟了他吧。他比他爹强多了,你不吃亏。”
范幼思道:“我看不出他有什么好,除非他能让我相信这一点。”
侯子玉笑说:“这有何难,我会让你开开眼界的。”
他扭头看见了牟道,站了起来,轻轻走到牟道面前,一伸手说:“把偷我的钱给
我。”
牟道料不到他这么会找理由,笑道:“你没有认错人?”
“笑话,我的眼睛不是吃素的。”
牟道说:“你把偷的人给我。”
侯子玉一惊,以为牟道是他爹派来的杀手,厉声问:“你是什么人?”
牟道笑道:“我不是你爹……派来的,你别太紧张。不过,你爹抢的人要让你放。”
侯子玉嘿嘿一笑:“做梦!大概你还没在江湖上混几天吧?”
侯子玉也是青年一辈中的好手,他有些自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他小看牟道
却是一个绝对的错误。他一抖手中“金扇子”向牟道点去。
牟道向后一仰,侯子玉的金扇顿开顺手划向牟道的脖子;牟道飘然而起,闪到他的
右侧,伸手点向他的“章门穴”。
侯子玉大骇,欲闪不及,被点在那里。
老道姑这时怒形于色,喝道:“小子,放开他?他抢他爹的女人碍你什么事?”
牟道说:“问题是范姑娘并不是他爹的女人,她是被抢来的,这不行。”
老道姑一拍桌子,怒道:“不管这丫头是怎么来的,你都得放人!”
“你们也得放人,这才公平。”
老道姑哼了一声:“好个狂妄的小子不让你栽几个跟头,恐怕你死活都不买帐。”
牟道满不在乎地说:“我并不在乎栽个什么样的跟头,只问救个什么样的女人。”
老道姑扬了扬手,连声说:“好,好,那你就先接我一掌。
她身形一动,犹如一股风忽地吹到了牟道面前,身法之快实属罕见。
牟道一惊,挥掌迎上。
“砰”地一声,两掌接实,两人各退出半步。
老道姑似乎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老眼不住地翻动,吃不准牟道到底是个什么角
色。
牟道亦亦有些惊异,老道姑似乎已过百岁,竟然这么硬朗,堪称奇迹。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老道姑说:“你是何人门下?”
牟道道:“你看呢?”
老道姑脸色一寒:“你想硬到底?”
“我只关心放人,只要范姑娘自由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老道姑权衡了一阵利弊,无奈他说,“好,我放人。”她推了一把范幼思。
牟道挥手解开侯子玉的穴道。
范幼思走向张严馨。
侯子玉叫了起来:“不,你不能走!”
范幼思叹息了一声,没有理会。
侯子玉飞身欲扑,忽儿看清张严馨的面孔,他顿时呆了,这么美丽的少女他还不曾
见过。
他直勾勾地盯着张严馨,竟忘了范幼思。
戈剑讨厌他那副馋相、闪身挡住他的目光。
范助思对张严馨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好感,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纯朴的亲呢:“姐姐,
我能和你在一起吗?”
张严馨轻轻笑道:“当然可以,我正少一个妹妹呢。”
范幼思脸上布满幸福的笑意。
侯子玉这时冲老道姑叫道:“老姥姥,我不让他们走,你帮我!”
老道姑抬眼看了一下门外,罗国伟走了进来。他见了老道姑,连忙施礼:“祖师,
您老人家可好?”
老道姑面无表情:“又来劝我躲起来吗?”
“不,弟子知错了。祖师,弟子想问您一句口诀。”
老道姑“嗯”了一声:“什么口诀?”
“邪魔经’上的一句口诀。”
老道姑不言语了,飘身而去。
罗国伟、侯子玉急忙跟了上去。
侯子玉把老子的心上人弄丢了,心如被鼠嚼,一路上叫骂不止,仿佛天下人都与他
过不去。
牟道这时走到范幼思面前,笑道:“范姑娘,你自由了,想到哪里去呢?我可以送
你。”
范幼思并不看他,两眼直盯着张严馨,淡淡地说:“我哪里也不去,只和姐姐在一
起。”
牟道感到有些别扭,也没往深处想。
张严馨轻笑道:“跟我在一起是要吃苦头的。”
“我不怕。只要跟着姐姐,什么苦我都愿吃。”
范幼思十分坚定,似乎张严馨是她唯一值得信赖的人。一个人难得有这样的好感觉。
张严馨轻抚了一下范幼思的秀发,甜怡地说:“你喜欢喝酒吗?”
范幼思一愣:“姐姐喜欢喝吗?”
张严馨摇了摇头:“不喜欢,可有时不得不喝,喝得很厉害,以致都找不到自己
了。”
范幼思嘻嘻地笑起来:“真有趣,姐姐干什么要喝酒呢?”
“为了不被人伤害。你若想好好活着,从现在起也必须开始喝酒,喝得越多越好。
你能做到吗?”
范幼思一脸惊慌之色:“我恐怕做不来。”
张严馨微微摇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除非你甘心受人摆布,走得远远的。”
范幼思忽觉一种冷硬的东西扼住了她的喉咙,心中一酸,颤声道:“喝酒与自由有
什么相干呢?”
张严馨一笑:“只要你愿意喝酒,以后会慢慢明白的。你若不喝,我也保护不了你。
江湖并不平静,你心里该有数了。”
范幼思心中一痛,觉得张严馨在责她无用,自已被人抢来抢去,确也是耻辱,可这
能怪我吗?她几乎哽咽地问:“姐姐,你有武功?”
张严馨微微地笑了,仿佛迷人的红云在她脸上升起,似水纹向外散开。范幼思呆了。
许久。范幼思说:“姐姐,我喝,就是毒酒我也不怕,只要你不嫌弃我。”
张严馨冲戈剑点了点头,戈剑便要菜点酒。
酒店老板抱来一坛酒,揭开封盖,酒香扑鼻,果然是好酒。
范幼思几乎被吓蔫了。
戈剑托起坛子一连倒了十大碗,坐到一旁。
张严馨一指桌上酒,笑道:“先喝十碗试试。”
范幼思吓得直咽口水,这不是要人命吗?她两眼盯着青白的酒,不敢喝。
张严馨一指桌上菜:“你可吃几口菜,然后喝酒,只许吃调黄瓜。”
范幼思为难极了,似乎这是逼她跳水,她恐怖地想起深井里闪着暗光的水。
戈剑见她毫无英气,不快地说:“姐姐,她这么一副样子,你又何必费心呢?”
范幼思看到戈剑眼里的轻蔑,脆弱的心宛如被划了一刀,在滴血。这不公平,她在
呐喊。
又过了一会儿,连张严馨对她也失去了信心。范幼思再也受不了了,不是酒吗,有
什么?
她银牙一咬,猛地端起一碗酒,扬脖狂饮。喝到中途,她被呛得不住咳嗽、流泪,
几乎站不住了,但她心一横,没有停下。
她心里清楚,若是自己放下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会晕倒,会不省人事。
她憋足一口气,一连喝了六大碗,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胸中燃起了冲天大火,要
把她烧坏了,香汗淋漓。她晕倒了。
戈剑欲扶起她,张严馨摇了摇头:“让她来。你可以扶她站起。扶不起她的自由,
一切应由她去拼搏。”
范幼思在朦陇中听得也清,暗恨自己无用,怎么几碗酒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呢?
十碗,自己没喝完呢?她忍住强烈的晕痛,慢慢扶桌站起,瞬间里,她也体会到一种强
者的欢乐。
她把手伸过去,又端起了酒碗,又扬起了粉颈,那雪白的脖子在烈酒的冲动中动人
地起伏着,发出欢快的暗响。清冽的酒使她的脖子光泽更好,如玉如水。
做苍山,永不倒,飞龙直下处于渊,鬼神惊呼儿女好,风啸啸。
范幼思拼着性命把碗里的酒喝光,向地上栽倒,彻底虚脱了。
张严馨玉掌一摆,一股柔和的内劲把她托住,让她站在了那里。
牟道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默然无语。
张严馨笑道:“牟兄,让她这么站着你看可好?”
牟道说:“你打算让她站多久?”
“只要兄长乐于助她,片刻即可。”
“我担心她会醉死。”
“不会的,我的兄长,我已点了她的‘灵台穴’,酒在在我的控制之下,猖狂不起
来。”,
“你想趁她无念时打通她的脉道?”
“这是我的一半想法,另一半保密。”
牟道注视了一会儿范幼思,挥掌拍向他的“命门穴”。范幼思顿时动起来,身法十
分灵活,一点也不象酒醉的样子。
范幼思的舞动越发快了,几乎惊心动魄。
牟道不由赞叹张严馨的绝代聪明,让一个人在无念状态中接受某种东西,那与天生
的没有什么两样。
十分清楚,范幼思不是乱动,是在操习一种极为深奥的武学,张严馨试图把一种在
清醒状态下无法修习的奇术印在范幼思的脑海里。这是一种伟大的发明。
范幼思猛烈酣畅地飞旋舞动了三百六十个回合,汗如雨下,人也清醒了。张严馨突
然抽力,她立身不稳,向外飞出。牟道反手一勾,她站住了,停住时的姿势十分优美、
迅捷。
范幼思这时突然明白了什么,猛呼一声“姐姐”,向张严馨扑了过去。她激动极了。
张严馨捧起她的脸儿看了一会儿,笑道:“好妹妹,以后你就轻易不会醉了,可要时常
喝哟。”
“不喝会怎样呢?”范幼思歪头问道。
张严馨拍了一下她的左腮:“不喝就要遭打,浑身不灵活。
遇上强敌,喝一口酒就增添一分雄壮、几分胆气,妙得很呢。”
范幼思忽地娇笑起来:“姐姐,你真逗,这样我岂不要带上一个酒葫芦?”
张严馨、戈剑也都笑起来,十分开心。
几个人又说笑一阵子,吃喝一通,离开酒店。
范幼思用一块红布背上一个大酒葫芦。
她做梦也想不到会与酒结下不解之缘。
四人走向一条胡同,忽听有人喊冤,嚎哭如鬼。
他们走过去,见一个五旬左右的老人跟在路上正向几个官府中人磕头。
“大人,老汉有冤啊!前日小女在家洗衣,被王家少爷看上了,硬说小女勾了他的
魂,要小女把魂还他。老汉不依,他便抢人。我去他家评理,他要我付给他失魂费,我
没有钱,便被他好打一顿。大人啊,您要为我作主呀!
当官模样的那人道:“这倒奇,你带我们去上家。
那老汉爬起来就走,一拐一瘸的。
望着衣衫破烂的老汉,牟道心潮难平。这就是穷人啊无依无靠,对付苦难的办法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