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婆嘿嘿一笑,没有言语。
小草说:“我婆婆‘极芒神姥’,你没听说过?”
戈剑一愣,不知极芒神姥是何许人也。
史历等人吓了一跳,极芒神姥可是天下最难缠的女人,几乎没有不怕她的人。她是
前代高手,不涉江湖已久,人们几乎把她遗忘了。
极芒神姥见众人吃惊,十分得意,笑道:“小子,你真是孤陋寡闻,怪不得你斗不
过小草。”
戈剑不服气,哼道:“少吹,我不过下不了手罢了。不然,准让她灰头上脸的。”
史历忽道:“前辈,您的功夫天下无敌了,您替我们出了气,我们真不知该怎么谢
您。不过,还有更狂的呢,您不打算教训他吗?”
老太婆瞥了牟道一眼,见他果然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心中顿时有气:“小
子,你的朋友吃了瘪,你不服气?”
牟道淡然道:“你这么容易上当,怎是无敌?”
老太婆冷蔑地笑起来:“小子,等你换上了,你就什么都清楚了。”
牟道哼了一声:“你与这些人不分彼此,别想给别人个明白。”
张严馨突说:“前辈,你真的天下无敌?若是那样的话,我们倒可以考虑认输。”
她的声音美极了,她说话的时候,酒楼上顿时鸦雀无声。老太婆也心中狂跳,暗叹
张严馨魅力无穷,这妮子天生殊丽,不知要在江湖上惹出多大的麻烦。
张严馨一笑,觉得老太婆太能吹,一个人的感觉太好,恐怕不是真的。
老太婆的眼角暗闪了几下辉光,感到张严馨的笑里有讥刺的
成分,老心颤栗了起来。美人的嘲讽她受不了,比匕首更刺心。
她眼睛一眯,闪出刀一样的寒光:“丫头,你以为我在教你吹牛?”
张严馨抬然笑起来。“前辈,我并不清楚你什么最拿手,怎敢乱想呢?”
老太婆受不了她的轻松自然,老脸涨红起来,满脸的沟坎里都衔着怒意:“丫头,
想不到你的嘴也很巧,我这就让你知道我的什么拿手。”
她猛地向前一扑,直截了当拍出两掌,黑影一闪,袭向张严馨的眼睛,令人生畏。
张严馨坐着未动,玉掌翻然一摇,犹如抹墙,一片五白的光气登时而生。迎上去。
“扑”地一声,黑白劲气相交,向四处进散,两人未分高低。
老太婆这下没招了,恨得牙疼,一生英名被个小丫头毁了。
她想用青寒剑一搏,迟疑了一会儿,终没有动手。借利器之威,胜了也不勇。
史历等人料不到小美人竟有神仙般的手段,都不敢乱吱声了,灰溜溜退到一边去。
白光见事难善了,一扭头下楼去了。
老太婆正与张严馨僵持着,一个带刀的汉子跑上来,手里拿着两幅帖子——红的。
他走到张严馨身边躬身一礼,说:“小姐,这是敝家主人的请帖,务请小姐屈尊移
贵到敝家走一趟,把今日事作一了断。”
张严馨正要回绝。那汉子又把另一幅请帖递向老太婆,态度更谦卑。
老太婆伸手接过请帖,冷道:“丫头,我们的事未完,到那里再说。”
张严馨只好接下请帖,她不能担个怕了的虚名。
那汉子一挥手:“各位请。”
张严馨率先下楼去,牟道、戈剑后面跟着。极芒神姥、小草在那汉子身后。
几个坐进一条胡同,来到一座十分干净的院子里。院内非常幽静,是修身养性的好
地方。两排平房有几十间,修缮得格外漂亮。
两排房中间有一潭水,象泉,给人幽深的感觉。水边放着一个蒲团——破的。
他们刚在院中站定,从前排中间的房子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黑袍人。他就是尤坤,
高瘦冷峻,一脸阴森,眸子如电。
他向极芒神姥客气地笑道:“前辈,您来得真快,我还以为您还在路上呢,该死。
各位请。”
众人进了屋子。
屋里十分空荡,仅有桌椅。这不象是待客。
戈剑道:“你请我们来干什么?”
尤坤说:“不是我请你们,而是一位高人要见你们。她才是真正的花月楼主人。”
戈剑笑了:“这么说你是冒牌的?”
“非也,对外人来说我仍是花月楼主人。”
小草说:“那位高人呢?”
尤坤道:“她就在后面。”
极芒神姥说:“让她来见我。”
尤坤嘻嘻一笑,没有吱声。
老太婆正要发火,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妇人,她紫衣飘飘,脸蒙轻妙,有种说不出
的神秘。
她冲极芒神姥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张严馨等人。
当她看到戈剑时,身子不由一颤,内心的震动绝不亚于他乡遇到了仇人。
“你叫什么名字?”她用手指了一下戈剑。
“戈剑,你是何人?”
紫衣妇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陷入了沉思。戈剑勾起了她沉睡的记忆,往事的力
量使她回到遥远中去。她又看到了旧时在花中飞跑的情景,那时她是欢畅的,旁边还有
一人极芒神姥注视了紫衣人片刻,说:“你是什么人?我好象见过你。”
紫衣妇人轻轻地笑了:“我也见过你。我不希望你们在酒楼上争斗,想不到会有这
么多意外。”
她还在琢磨戈剑的来历。
“你师傅何人?”
戈剑不知怎么了,竟然抵不住对方语言的魔力,老实他说:
“杏林三儒。”
他感到紫衣人与他有某种相通,对方处在居高临下的位置上。
这不是紫衣人想要知道的,她轻叹了一声,略感失望。她一生的失望确实太多了,
这算不了什么。
紫衣人呆了一会儿,突然动手,身如幽风儿一旋,向戈剑冲去,快得匪夷所思。
戈剑大骇,躲闪都不及。他对紫衣人的看法不错,心中参杂了许多本知的情感,防
范心理几乎没有。
奇怪,紫衣人并未拿下他,仅象征性地在他身一拂,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一去一回几乎眨眼间完成。
牟道不由暗惊,这身轻功足可做视武林了,不知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紫衣人见他们一脸迷惑,笑道:“木公子,你觉得我的轻功如何?”
戈剑道:“极好。”
紫衣人点了点头:“那你想拜我为师吗?”
戈剑挺干脆地摇了摇头:“不想。”
“你怕你师傅责怪?”
“是,也不全是。我不明白你。”
紫衣妇人哀凉地一笑:“世上有谁明白我呢?”
戈剑有些不忍她悲伤,忙道:“前辈,我并不是有意要让你难过的,我没法……”
紫衣妇人没有理会,冷淡地说:“你至少比我有法,对你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
的机会,难道你不这么想?”
戈剑叹了一声:“我是想拜你为师,可我又不想太厉害,还是免了吧。”
“你为什么不想太厉害?”
戈剑说:“太厉害就太寂寞了,我喜欢玩。”
紫衣妇人脸色一变,欲训斥他几句,忽儿又改变了主意,平和地问:“你家在哪
里?”
“我没有家,我是别人抚养长大的。”
“那人是谁?”紫衣人急地问。
戈剑道:“可惜你不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告诉你。”
紫衣人怔了一会儿,忽道,“你父母也是武林人士吗。“我没有父母,我不是从一
岁开始长的。
紫衣妇人没有吱声,挥了一下手臂,说:“你们走吧。来了又去,人生就是这么匆
匆。”
戈剑扯了张严馨一把欲走,极芒神姥挡住了他:“小子,别慌走,我们的事怎么
说?”
戈剑道:“要打要和随你,我们听着。
老太婆一喜,说:“要和也行,你必须跟我走,永远陪着小草,不能逃跑。”
戈剑大摇其头:“这办法不好,我做不到。老太婆两眼厉光一闪:“你还想打?”
戈剑嘻嘻一笑:“打要是好的话,谁又反对呢?”
老太婆脸色一冷:“小子,再打便宜就不是你的了。也许你会变得人不人,狗不狗。
这你要想清楚。
戈剑向后退了一步:“你别吓唬人。”
老太婆心中一恼,从小草身上抽出青寒剑,一片寒光云一样向四方飘去。戈剑又退
了两步。老太婆耍剑,小鬼也要退避三舍。
牟道盯了一眼青寒剑的尖端,笑道:“前辈,让我来接你一剑。”
老太婆哼了一声,没有开口,她拒绝不了。
牟道抽出剑,两人对峙起来。
极芒神姥把内劲贯注剑端,突地飘身一摆,长剑飘扬而起。
这次怪极了,竟没划出半点儿剑气,剑身陡地一暗,犹如没动一般,快极了。
这让牟道大力其难,对方的剑术太好,剑太快,又飘忽无影,要接下不易;若痛下
杀手,自己多半也得受伤,这不是上等的打法。
他来不及细想,身形一动,问到一边去。
极芒神姥迫开牟道,冷笑道:“小子,你跑什么?怕了?接不下就别妄充大!”
牟道说:“我想换一下打法,这还要照顾你吗?”
极芒神姥冷哼一声,又向他逼去。
牟道这回不打算逃了,静立未动。
极芒神姥扬剑臂出,牟道挥剑迎上。一合即分,无声无息,两人都走了空门,都没
受伤。
不过极芒神姥的头发被削去一片,几乎成了秃顶。
老太婆心中一惊,黯然神伤。
她不知道遇上这种情况还是否要恨,要怒,心里杂乱无章,一时拿不定主意。
紫衣人被牟道的剑术惊了一跳,沉思起来。
极芒神姥似乎终于弄明白了,一声暴喝,身形飞起,长剑划出许多虚圈向牟道削去。
这一削里有她的欢乐。
牟道不敢大意,急展“禹步”向外飞旋,同时一招“地绝天灭”,划出数道电光轻
哼一声响起,极芒神姥向西急退。她受了伤,后背三处有血痕。
牟道安然无恙,依然十分从容自如。
小草扑过去,急探婆婆的伤势。
她受伤不重,仅破了一点皮。小草略为心安。极芒神姥这才懂得更深的一层恨是什
么。恨使人深刻。她大半生所知,没这片刻多。
她想再举剑,紫衣妇人忽说:“让他们走吧,你不必改变这一切。”
极芒神姥精神一振:“你是……”
紫衣妇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
牟道扫了张严馨一眼,三人一同离去。
他们在城里转了一圈,进了一家客栈。
三人要了三间房,各自上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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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是最深的云,人是最大的夜。罗国伟在夜色里一阵急行,深深地懂得了人生的诡
橘。
他感到自己象个婴儿,心里暖洋洋的。
他奔驰了许久,到了妙远。敲开客栈的门,他走了进去。妙远城仅有一家客栈,他
与牟道成了邻居。牟道这时还没入睡,知道有人进来。
罗国伟在房里转悠了两圈,猛抬头,陡见牟道站在门口,顿时又惊又喜,连声说好。
牟道道:“世界真小,我们总能碰到一起。”
罗国伟说:“我正要找你呢,该是了帐的时候了。”
牟道一笑:“听说你与张三丰勾搭上了?”
罗国伟大笑起来:“可惜没‘成好’,你的耳朵倒满长的。”
牟道扬了一下头颅:“你打算什么时候了帐?”
罗国伟说:“明天。”
牟道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罗国伟知道牟道不会偷袭他,放心地睡了。讲信义的敌人比不可靠的朋友让人放心。
牟道也想到了睡去,于是他睡着了。
翌日清晨。两人坐到了一张桌上吃饭。
彼此注视着,谁都不回避。
戈剑和张严馨坐在旁边的桌上吃饭,一声不响。小店内极静。
罗国伟盯了牟道一会儿,说:“我看不出你哪点象天才。”
牟道微微一笑:“你又犯了上次的错误。”
“可是,这回我不会输。”
牟道看了他一眼:“我与你不同,我一向都把结论放在后头。”
于是,两人又和和气气地吃饭。
吃过饭,两人向城外走去。戈剑、张严馨在后面跟着,相距甚远,为的是不影响罗
国伟的心境。公平决斗。
两人走到一棵参天古树下。
牟道说:“这地方不错,对你有利,大概古树不倒,你也不会死。”
罗国伟笑道:“这时候你能为我着想,难得。”
两人对峙起来,不再说话。
许久,两人也没动手,都不想先进攻。
两人又僵持了一会儿。“罗老兄,你是否打算改变主意?”
罗国伟冷射了他一眼,说:“你等得不耐烦了?”
牟道摇了摇头:“我可以等你十年,但无论如何,你只能是输家,我不做没有把握
的事。”
罗国伟哈哈地笑起来,豪放:“我的刀也不会乱砍,这你尽管放心。”
牟道似乎寂寞地说:“万里深处,总有头。”
他一扬剑,直向罗国伟欺进,平常之极,毫无天才可言。
罗国伟一怔,视如儿戏,这不是他想象的惊天一击,但他马上换了念头,无论对方
怎样,自己是不能变的。他的刀在腋下一旋,闪电般削向牟道的小腹,无声无息。
牟道身形一扭,忽如风雷起,长剑虚光连成甲,一片汪洋都不见,人影顿失。他的
“禹步”被他天才地发挥到“虚无一气”的境界。
罗国伟感到不妙,前胸一凉,鲜血飞流,他中了一剑。不知何时,牟道又退到原来
的位置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