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隐去光辉。黑暗,笼罩大地。夜色,犹如墨染。
在这万物本该沉寂,人们沉溺在香甜的梦乡的时候,却有一道黑影,趁着夜色,突兀的出现在商埠城北门外。
那黑影伫立在北门外,看了一眼灯笼高挑的城楼之后,并未进城,而是躲进暗处的树荫里。藉着城楼上那微弱的灯光,黑影的一切,仍然依稀可辨。
他黑巾蒙面,微胖的身体,全部裹在一件紫色斗篷之内。他背对着城墙,背手而立,凝视着远处漆黑的夜空,气息平缓而绵长,显得无比的自信,气定神闲,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同样有一道黑影,从商埠城越墙而出,轻轻落在地上,犹如四两棉花落地,声息皆无。然后,轻车熟路,直奔那紫袍人所在的树荫而去。
这完全罩在黑斗篷里的人,哈巴狗一样跪在紫袍人身后,磕头如捣蒜,极其谄媚。
“我至高无上的伟大主人,您最忠实的仆人,终于将您盼来了,仆人向您请安。愿我主万年不朽,万年不朽。”
那紫袍人一如既往地望着前方,并未转身,也未回头,只是以沙哑而平缓的声音问道:
“你让我等了一年之久,这时间,太长了。让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进展如何?”
“我至高无上的主人,您真是未卜先知啊,奴婢业已查清,却如主人所料。
那大成的从崛起到建国,之所以如此迅捷,一切都是刘傲天那老匹夫一手促成。那大成皇帝,之所以册封刘傲天为富国公,且世袭罔替,就是因为他将一半家产,全数上交国库。
刘家本就是天下首富,富可敌国。他的一半家产,也占天下财富的百分之五十。有这笔巨款充当军饷,以致大成军队数量暴增,而且十七大曾,战无不胜。从而迅速瓦解各方诸侯,一统天下,建立大成皇朝。
还有,那刘振海的发妻,果然有孕在身,怕是最近两天,就要临盆。而且,那刘傲天奉旨进京,眼下不在刘家,正是天赐良机。”
“嗯,好,很好。你做的不错,接下来给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
“我至高无上的主人,我早已准备了烈性堕胎药,保证让他刘家生个死胎,断子绝孙。”
“嘟!糊涂至极!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即使痛苦,也就一阵子,事后或许偶尔想起,以致感伤。短暂的痛苦,那还有何意思。
你听好,我要他活着,顺顺利利的降生。但是,我会将他变成天生智障,无法修行,的废柴,我要让他们刘家,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中煎熬。”
那黑袍人闻言,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心中暗想,这家伙果然歹毒至极,比我尤过三分。为了掩饰内心的不适,赶紧恭维道:
“我至高无上的主人,您真是智慧通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收好,此乃乱神香。此香专门侵蚀胎儿心智,流通性强,功效巨大。只需在那刘家内宅点燃,便会随空气流通,迅速弥漫整个内宅。而且无色无闻,任凭大罗神仙,也难以发现。
速去速回,以报我知。”
紫袍人取出一个香囊,信手抛向身后。
那香囊,像是被人虚空托起,缓缓的降落在黑袍面前。
黑袍颤颤巍巍的拾起香囊,小心翼翼的收入袋中,一番捣蒜之后,站起身形,原路返回。
那黑袍始终在阴影里穿梭,犹如鬼魅,时快时慢,飘忽不定。他轻车熟路,直奔刘府西北角,推开虚掩的角门,闪进了后花园。
偌大的后花园,曲径通幽,错综复杂,好似迷宫一般。如果是生人,就是白日误入此地,若无刘府人引领,亦会迷失方向。更何况是在漆黑的夜晚,仅有几点稀疏的灯光。
那黑袍动作迅捷,无心欣赏灯光下的精致,直奔后宅。
后宅,却与后花园不同,房屋虽多,却错落有致。一排排气死风灯,恍如白昼。
那黑袍选了一处相对隐蔽,而且通风的所在,毅然点燃了迷神香。并不停留,迅速撤离。
商埠北门外的树荫里,紫袍人犹如石雕,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显然,他并不担心,也不在乎,黑袍的行动是否成功。
“你回来啦,你不错,真的不错,以致于让我都有些舍不得,让你就此离开。不过,可惜呀,可惜……”紫袍人的声音,依旧嘶哑而平缓,似乎没有什么,能够影响他的心境。他又甩出一个丹瓶,平稳的落在黑袍面前。
“收着吧,这就是你日思夜想的解药,蚀骨焚心丹的解药,吃下它,你就自由了,彻底的自由了。”
黑袍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丹瓶,心下有所犹疑,但又欲罢不能。那蚀骨焚心的滋味,实在难以忍受,日日夜夜的折磨,他早已受够啦。只是,他不敢确定,这药,到底是不是真正的解药。以他对紫袍的了解,此人心肠过于歹毒,此药恐怕绝非解药。
“怎么?不敢接?难道,那焚心锉骨的滋味,就这么值得你怀念?或许,这就是人性,对唾手可得的幸福,总是充满了质疑,从而不敢接受,让那稍纵即逝的机会,从指间溜走。”
黑袍虽然黑巾遮面,看不清神色变化,但那闪烁不停的双眼,出卖了他极度不安的心神。许久之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毅,毅然拿起丹瓶,取出药丸,吞入腹中。
药效果然显著,片刻之后,便起了反应。只不过,这反应十分惨烈,乃是真正的蚀骨焚心。他的血肉,渐渐地化为脓水,渗入地下。他的骨骼,也渐渐的化为齑粉,随夜风,四处飘散。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只有死人,才会是最忠诚的存在。因为他们不会做出任何选择,永远都停留在忠诚的那一刻。
蚀骨焚心丹,从来就没有解药,要硬说有,便是这阎王叫。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拖延到五更,也只有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紫袍人连头也未回,便消失在这茫茫夜色中。
商埠城,依旧沉寂在夜的梦乡中,同样,在梦中游弋的人们,或许永远也无法明白,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会引发何种变化。
只有将这一切,交给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