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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北京往事

当年我还在北京读本科的时候,刚进学校的第一年,刚脱离了高中三年乏味的学习考试,觉得大学里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想参加,于是就报名了学生会组织的一次关爱老人活动。我们去的目的地叫五棵松关怀堂。那个关怀堂在北京的四环边上,其实就是个养老院,住的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所谓关怀堂,其实就是临终关怀的意思。那时候不止我,一个个愣头青都很积极,辅导员让干啥就干啥。其实我们去了就是帮照顾一下老人,然后给老人表演节目,最后还安排让每人陪一位老人聊天。我被安排到了一位做轮椅的老大爷屋里,其实来的时候我就听一个女组委说她都来过好几次了,本来这都是一片好心,可是架不住北京高校多,人也多。这关怀堂每天迎来送往好几拨人,那些老人家整天跟大熊猫似得一天被人慰问十几回,原本清净的生活愣是被我们这帮小屁青年给搅和了。所以当我被安排去陪聊时,那个老人家自个儿眯着眼养神,理都懒得理我。我看两个人在那干坐着挺无聊,气氛也很尴尬,我就没话找话,我跟老人家说:“老爷子,我姓安,叫安伯灵,我是福建安溪人,就是产铁观音那地儿的,我的普通话不好,您别介意啊。您每天被我们骚扰也够累的吧,那些个嘘寒问暖的客套话您也听腻了。不如您我给我讲讲老北京的故事,我爷爷小时候常给我讲以前的故事,我特别爱听,我爷爷说我们祖上也是北方的,是逃难到的南方。”老爷子终于把眼皮抬了起来,看了看我。我看这有戏,赶紧煞有介事地接着到说:“您知道吗?我大一刚开学的时候,我爸妈和我一起逛了故宫,结果我们在故宫西门歇脚的时候,旁边刚好也有个老爷子,说他祖上是旗人,他告诉我们说我歇脚所在的那个门叫西华门,当年他的爷爷是禁旅八旗的兵卫,专门负责守卫紫禁城的城门,他爷爷亲眼看到八国联军打到北京时,慈禧他们弃城逃跑。而在这之前,西华门还来了一小队人马,拉走了整整八大马车的东西,后来听宫里人说,那可能是慈禧的宝贝,后来又有传闻那些东西竟然连人带物不翼而飞了。”我故意装神秘地说着。

“老爷子,我看你气度非凡,一定是见过世面的人,不如您给我讲讲其它老故事,我回去还可以讲给别人听。”说完我脸上就一阵发热,这马屁拍的真是比老坛酸菜面还“酸爽”啊,我估计这下老爷子更懒得理我了。可没想到,老爷子竟然吃这一套,摇着头笑,也不知是在笑话我露骨的奉承还是要纠正我的错误,他开口道:“小年轻,不是八车,是十八车。”

我“哦?”了一声,接着问:“这么多,那您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啊,难道还真有人把慈禧的东西给偷了?”

老爷子抬起头,眼睛看向远方,缓缓地说道:“那是1900年8月12日的夜里,当时的敬事房大总管李莲英给造办处颁了一道太后的懿旨,让造办处在两天内把所有贵重物品清点造册,不管成品的,没成品的通通都运走。因为那时八国联军已经打到了通州,当时紫禁城内已隐约能听到炮声了。”老爷子看向我,问我:“造办处,你知道吧?”

我很严肃、坚定地说:“哦,就您说的那个造办处啊.不知道。”

老爷子差点没背过气去,只好给我科普了一下:“这造办处,全名叫养心殿造办,皇宫里除了贡品,大部分的皇室用品都由造办处研发制造或者采办。养心殿造办处集中了当时大清最顶尖的匠人,无数国宝级的工艺品都是他们做出来的。”

“那就是清王朝皇室的私人手工作坊呗。”我总结到。

“恩,差不多那意思吧。”老爷子接着讲:“当时形式很紧迫,和40年前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一样,慈禧又准备弃京西逃。可这次老慈禧有经验了,她要提前把所有值钱的东西搬走。造办处接到懿旨后,连夜清点、装箱。第二天左翼前锋营统领阿尔萨兰便带着500个人到紫禁城的西华门去护送那些宝物离京。其实除了阿尔萨兰,还有由左翼神机营统领库勒察带的500个精兵和内务府组成的另外一对人马,而他们负责运送的是宫中已在使用的宝物、古玩、字画等。他们计划是运到离开紫禁城50里外的明十三陵所在的笔架山中,因为40年前开始,他们就已经在那里山里修了个秘密的仓库。

按计划,两队人马要分开走,主要是怕被一锅端了。库勒察的人马先行出发,阿尔萨兰则晚了大概1个时辰,而被劫走的就是阿尔萨兰护送的那些宝物。可是慈禧怎么也没想到阿尔萨兰会背叛她。”

“背叛?老爷子,您意思是说那些宝物是阿尔萨兰劫走的。”我赶紧问道。

“是的,不止他,还有造办处的总管大臣墨振山一家也参与了。他们劫那些宝物是要给梁启超的。”老爷子说着。

“您说的梁启超是不是就是百日维新失败的那个梁启超啊?”我觉得很吃惊。

“对,1898年戊戌变法失败后,康有为、梁启超跑到了日本,后来又辗转到了加拿大。但是他们并未死心。他们到处筹钱,还在海外成立了保皇会,想的就是回国后成立勤王军,救出光绪皇帝,推翻慈禧,接着变法。海外华侨虽然热情,他们也筹了不少款。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那些钱一直没有到位。而当时梁启超认为八国联军打到北京,清朝政府自顾不暇,是个绝佳的机会。而恰巧被指派去护送宝物的阿尔萨兰早年与康、梁有过交情,光绪皇帝也很欣赏阿尔萨兰。阿尔萨兰受康、梁的变法强国思想影响很深。作为一个有血性的武将,大清朝从鸦片战争到甲午海战,一次次失败和不平等条约让他觉得丢尽了旗人的脸,尤其是戊戌变法失败后,他更对慈禧太后彻底失望了。所以他暗中一直跟梁启超保持着联系,得知要护送宝物运走,便决定先把那些东西劫下,交给梁启超,用来做勤王军费。”

“那后来怎么给梁启超的?”我接着问道。

“不,那些东西最终还是没有到梁启超的手里。那天阿尔萨兰和墨振山半路把那十八车的宝物运到了另外一个秘密的地方藏了起来。然后他们就绘制了地图,当时阿尔萨兰就把清点宝物的册子和地图给了墨振山一家,自己就带着一家老小到河北廊坊一带去隐姓埋名躲了起来。而墨振山一家和阿尔沙兰的几个亲信就拿着那张地图和册子一路南下,想和当时康、梁在上海的代表,准备起义的唐才常汇合,并带他们回来取走宝物。

可是墨家走没几天,8月15日八国联军就占了北京城,而后又传来消息说,在唐才常因为康、梁筹集的海外汇款一直没到,起义拖了半个月,结果消息走漏,不得不匆忙起义。由于准备不充分,很快就失败了。8月21日,湖广总督张之洞派兵到汉口英租界把唐才常给抓了,第二天便在武昌将唐才常和他的同党都给杀了。也就是说唐才常也没来得及把那些宝物搬走,而墨家也彻底没了消息。”

“哦,好可惜啊,那些宝物不就永远石沉大海了。”我喃喃道,可是突然又一想,不对啊,当时押运的人呢,还有阿尔萨兰也都知道的啊。

我赶紧问道:“老爷子,当时哪些押运的人呢,他们都去哪了?”

老爷子拿过身旁的紫砂壶,喝了口茶水。慢慢地说:“当时阿尔萨兰虽然带了500个清兵,可是到藏宝地的只有不到二十个人左右,其他人都被阿尔萨兰打发回去了。那些人里除了墨家一家子和阿尔萨兰,其它的就是阿尔萨兰亲信。墨家和阿尔萨兰的那几个亲信拿着地图和册子南下,再也没有消息。而阿尔萨兰带着另外两个随从到了河北隐姓埋名躲了起来,一辈子也没回北京过。”

“恩,那也就是说那些宝藏有可能已经被拿走了,也有可能还藏在某个地方。”我自己在做着很没有意义的推断。

老爷子笑着:“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终于忍不住还是问了老爷子:“老爷子,您怎么知道得那么详细啊,莫非您祖上也参与了那次劫宝?”

老爷子笑着说:“哈哈,我也是听我爷爷讲的。”

我刚想问老爷子他爷爷是干什么的,门外‘女神’组委的声音就响起了:“安伯灵,走啦,我们都集合了。”我悻悻然地起身,跟老爷子道了别。临走的时候还感谢老爷子给我讲了那么精彩的故事,还跟他说有空再去看他,然后就跟着班车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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