魁梧铁匠闷声闷气道:“知道我们在这儿落脚的,也就只有西蜀叛将叶云天。门外两人,院门口的负剑女子,小巷尽头的佩刀男子,都不简单,若只有一个,我还能挡下。”
凄风苦雨拂面吹须,老夫子恍若未觉,轻声道:“当初奔逃到可以遥望域外仙岛的山崖,是叶云天亲自带兵驱赶,也是他私放了我们三人。只说西蜀国祚还没到断绝的时机,我李怀耳这些年想来想去,要说叶云天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想要帮我朝复国,是如何也不相信的,不过不管这位春秋中以排兵布阵著称于世的将领打了什么算盘,既然破天荒没有绝了西蜀皇室的户,那么我这老头儿就算记下了他的一份恩情。只不过若是要太子以身涉险,做些类似拿性命去换取当今天子视线的勾当,我肯定不会答应。”
铁匠闷不吭声,读书人的想法,他一向想不清楚,也懒得去想。在这里定居二十多年,每当吕彬沉睡,出身西蜀铸造世家的他就开始打铁铸器,一把枪头,一柄短刀,一柄佩剑,就铸造了二十多年。他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老夫子说这枪头,就叫头刻苦吧。这短刀,就叫伪暗吧。至于这剑,就**秋吧。寓意开头苦,中段路并不黑暗,最后闯出一份春秋大业。
老夫子沉声问道:“佩剑何时出炉?”
铁匠瓮声瓮气道:“随时都可以。”
老夫子点了点头,问道:“负剑的女子多半是魔头陈天香了,那佩刀男子?”
姓孙的铁匠扯了扯嘴角,出声道:“疯狗元胡。”
老夫子又说道:“最近好像新出了个杀手榜,他位列榜眼,不知道有没有水分在里面。”
墙外巷中。
女子剑客左手悬空,右手倒提长剑,向前一撇。
铿锵声瞬间盖过了风雨声。
站在拐角的青年刀客终于一脚踏入小巷,开始狂奔。
灰蒙蒙天地被这一剑切割成两截,一道隐隐约约的银线将雨幕切豆腐般切过,拦腰而来,青年刀客脚尖一点,身形跳过银线。水帘断后复合,巷弄两壁则没这般幸运,撕裂出一条细不可见的沟痕。
院内老夫子轻笑道:“都说侠客人士喜欢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不过照你所说,这两位都还没说过话,就打起来了?”
不苟言笑的铁匠沉声道:“这两个都是爽利人。”
老夫子点了点头。
淋雨的铁匠问道:“帮谁?”
老夫子摇头道:“一个也不帮,他们都是叶云天雇的杀手,他们自相残杀才好。就当是咱们是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做了二十多年的丧家之犬,没资格谈什么厚道不厚道。圣人平天下,不是移山填海,无非高一寸还他一寸,低一分还他一分。”
铁匠大概是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花熟蒂落,一院三人不管是生是死终归都有个结果,而不是吊在半空晃荡,难得冒出一句评价性质的言语,“李学士,跟太子一样,我其实也不爱听你讲道理,主要是酸牙,跟啃酸白菜似的。”
老夫子李怀耳不怒反笑,拿手指点了点这根榆木疙瘩,“你们两个,一个是不堪大用的白木,一个是茅坑里的石头。”
说完这句话,老人轻声道:“我早就认命了。其实这样也挺好。”
铁匠仔细感知院外纷乱气机绞杀,说道:“这名剑师大概是跳过仪境入的玄境,好像也快接近象境了。不过一纸之隔,也是天壤之别,说不准。”
老夫子笑眯眯的幸灾乐祸了一句:“大宗师对小宗师,这场有看头。只是可惜了没有象境强者。”
铁匠似乎被老夫子逗乐,笑道:“不急,这不来了吗。”
巷中两人剑拔弩张,似乎要一决生死。就在这种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一名黑衣人如夜幕觅食的狸猫翻墙而落,手提一把朴刀,嚷嚷道:“别打了,都他妈别打了,自家人,打个屁呀!”
老夫子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道:“叶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