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4.
“林原……林原……”
是谁,是谁在喊我?声音很远,又似乎很近。我想睁开眼睛,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林原……林原……快醒醒。”
是谁在喊我,是林渡雨吗?可又不像他的声音。
“怎么办?”
“总不能让他躺在这里吧。”
似乎是两个人的声音,是两个人在对话。我在哪?我记得应该在那片“禁地”里,难道又有人闯了进来?而且是认识我的人?
“先送医院吧,他流了太多的血,很危险。”
“嗯,你去把其他宿舍的同学都叫来。”
我耳边又传来了更嘈杂的声音,似乎来了更多的人。
我到底在什么地方?我应该在那片“禁地”里,就算其他人发现了那条通道,也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宿舍赶到这里。我到底在哪儿?渐渐地,我又进入了昏迷的状态。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医院病房的床上,班导师坐在我身边。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我这是在哪儿?”
“当然是医院了。”
“我还没死吗?”
“当然没有,不过真危险,再晚点的话……你已经昏迷三天。”
“李老师,我怎么会在这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原,你过去有过梦游的病史吗?”
“梦游?”我感到不解,“从来没有过。”
李老师皱了皱眉头,然后站起来把脸转向窗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老师,难道……”
“是的,经过医生检查,你的确有梦游的症状。”李老师一脸凝重,“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梦游并不是什么很可怕的病症,是可以治疗的。”
“难道我是因为梦游才住进医院的?”
老师摇了摇头,“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你宿舍的同学在停尸房外发现了你,你的腿还在不停地流血,血迹从山坡的围墙边一直延伸到你躺着的地方。我问过徐志飞,他说你曾经因为做噩梦把他砸破了头,有这回事吗?”
我点了点头,的确有这回事。
“这次是赵军和林渡雨发现你半夜突然起床出去,他们两个一直跟着你。然后见你进了‘钟楼’,赵军当时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就回去喊醒徐志飞,但是等他们回到‘钟楼’的时候,发现林渡雨也不见了。他们进去找过,没有找到你们。”
“我是在哪里被发现的?”我想起了昏迷中听到的对话。
“停尸房旁边。”老师的表情严肃起来,“我想问你一下,最近校园里有传闻停尸房闹鬼,你是不是参与了此事的调查?”
我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害怕,这事进行得应该很秘密,除了降灵会的成员,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和林木森去过停尸房。“我……我没有去过。”
“林原,不用撒谎了,我们这个学期没有实验课,也不可能去停尸房,你如果没有去过那里,又怎么会在梦游中到那个地方?”
“孙老头死的时候,我去看过热闹。”我想我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孙老头死的时候,现场有你和前田丽子的脚印,这事已经报到院长那里了,我本来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但是你毕竟是我的学生,希望你不要继续撒谎,这样才对你有所帮助。我相信,孙老头的死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要给自己一个证实的理由。你不说出事情的真相,现场的脚印就会成为对你最不利的证据。”
“老师,我……”
“林原,我不希望我的班上闹出不好的传言,所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告诉我一切。”李老师真诚地望着我。其实她根本就不像是我们的班导师,她顶多比我大三、四岁,她一直都对我们很不错,没有老师的架子,在同学心中她其实就像个姐姐。
“老师,我……是的,我和前田丽子在案发前去过那里,而且也见到过孙老头。”接着,我把与林木森见到停尸房里的女鬼,以及与前田丽子去找孙老头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不过我把一直以来对校园禁地进行调查的事隐瞒了下来。这并非是我不信任她,而是深知这事涉及的利害关系,不想把她也拖入这恐惧的旋涡!
听完我的叙述,李老师默默地摇了摇头,关切地对我说:“林原,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你要理智点,接受了那么多年的唯物论教育,为什么还要胡思乱想?我不希望你再和降灵会有什么瓜葛。至于你在孙老头死前去过案发现场的事,不用太担心,只要你是清白的,就不会被冤枉。”
“李老师,我……”我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着。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我见到的一切?其实谁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没有幽灵,可是……
“林原,好好休息,希望你早日回来上课。”老师转身准备离开。
“老师,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些,可我的确是见到了。”我试图说服她。
李老师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丢了一句话:“林原,你需要接受心理治疗了。还有一件事,本来应该等你恢复了再告诉你,现在也必须说了,我希望你好好冷静一下,想一想,自己最近到底做了些什么。”
“什么事?”
“林渡雨从那晚起,就失踪了!”
李老师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吗?我想起三天前的那个晚上我和林渡雨一起进入阅览室,找到了通往校园禁地的通道,在那里三具一摸一样的尸体不停地追逐我们,然后我们在逃亡中失散。可现在,老师告诉我的一切并非如此——我是在梦游状态下走进了“钟楼”,林渡雨和赵军一直跟着我,发现我进了“钟楼”,赵军就去喊徐志飞,然后连林渡雨也不见了,再后来,我在停尸房外被发现,林渡雨却下落不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记忆中保留一切又是一场梦?难道我真的有梦游症?
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切都如此真切,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这么真实,在梦里怎么可能有这么细微的感觉?我拼命回忆,是的,所有一切都如此真实,通道里冰冷的青石板,每次跌倒时的疼痛,如果是梦境,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细致的感觉?
梦游是一种病症,但通常梦游者是不会记得梦游的过程,如果我真的在梦游,又怎么会留下这样深刻的记忆。这里一定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是谁,是谁在陷害我?
对,很可能就是他——赵军!
说我半夜梦游,而林渡雨和他来找我,现在林渡雨失踪了,他说什么自然别人信什么,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不通。
还有,我记得我昏倒在凉亭内,那么,我又如何来到停尸房的旁边?一定是有人把我挪过去的,那个人是谁,会不会也是赵军?
太多的疑问,一切来得那么突然,我想不透,最后也懒得去想了,一切等出院以后再说吧。
PART 5.
一个星期后,我伤好了,出院了,林渡雨却没有任何消息。回宿舍后,我明显感到赵军和徐志飞在疏远我。
我并不介意徐志飞那种不友善的眼光,但我越来越恨赵军,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诬蔑我,我需要在院方调查这事之前先找到证据来还我清白,然后慢慢寻找赵军这样做的目的。
当然,我不可能在平时进入阅览室那个秘密通道,目前还不能让它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来会引起恐慌,二来也会打草惊蛇。但我必须找至少两个人来作证,找谁好呢?我琢磨了良久,最终决定选择徐志飞和胡晓莉。
徐志飞是当晚跟赵军找我的人之一,他也坚信林渡雨是因为追寻“梦游”状态的我而失踪的,他虽然并没有亲眼见到我梦游,但完全有理由相信赵军的话,所以带他去那条秘道,让他明白事实的真相,他的证言就会是有力的证据。其次就是胡晓莉,当晚我们都看到了阅览室里有灯光,同时进去调查,她也在里面见到了林渡雨,还有那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女人。所以,她也是最好的证人。当然还有王思悦,不过对于她是否会站在我这边,我没有什么把握,这个女人我不熟,而且从几次和她打交道的情况来看,她并一定能够信任。
晚自习时,我给徐志飞丢了一张纸条,让他下自习后在宿舍楼下等我。
徐志飞准时赴约。
“我以为你不会来。”我先发制人。
“我也以为我不会来,可我还是来了。”徐志飞好像最近看了不少古龙小说,连说话的腔调都和小说中的人物很像。
我无奈地笑了笑,说:“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约你。”
徐志飞点了点头,“虽然我平时大大咧咧的,不过这种时候至少明白你想对我说什么,我们毕竟在一个宿舍住了这么久。”
我心里有点酸酸的,是啊,毕竟在一个宿舍住了这么久。可现在呢,好友失踪了一个,凶多吉少,其他三个几乎反目成仇。我轻轻拍了拍徐志飞的肩膀,徐志飞却把肩膀向后挪开。我怔了怔,又无奈地摇摇头,“难道我真的这么让人害怕吗?”
徐志飞低下头,不说话。
“你真的相信赵军的话,认为林渡雨的失踪与我有关?”
徐志飞说:“我不相信谁的话,只信证据,至少目前这一切很难让我相信林渡雨的失踪跟你没有关系。”
“好,我问你,赵军说我梦游,你看见了吗?”
“没有。”
“你看见他和林渡雨一起跟着我出来吗?”
“也没有。”
“你什么都没看见,怎么就相信我梦游?怎么就相信林渡雨跟着我进了‘钟楼’然后就失踪了?这些都是赵军告诉你的不是吗?”
徐志飞把头埋得更低,“在停尸房旁边发现你,那可是事实。”
“这和渡雨的失踪又有什么关系?”
徐志飞摇了摇头,“你不要问我了,我的口才一向不好,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我的感觉告诉我,渡雨的失踪和你就算没有直接的关系,也一定有间接的关系。”
我叹了一口气,“是的,我可以告诉你,当晚我是和林渡雨在一起,但我并不是在梦游,有人可以证明!”
“谁?”
“我。”胡晓莉也到了,“我可以证明那天晚上是林渡雨先进了阅览室,跟在后面的却是林原。”
“你怎么证明?”徐志飞问。
“因为我也在现场。”
“那林原是怎么受的伤,为什么会昏迷在停尸房旁边?”
当徐志飞再次问到这个关键问题时,胡晓莉一脸茫然。
“这正是我今天找你们来的原因,”我说,“我要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徐志飞和胡晓莉异口同声地问。
我把身子转向“钟楼”,说:“胡晓莉,你应该记得那天晚上我们在阅览室门外看到的那个‘女人’的影子。”
“是的,当然记得。”
现在轮到徐志飞一脸茫然。
“你一定想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在我们进去后消失了。”我说。
胡晓莉点了点头。
“当晚你和王思悦离开后,我和林渡雨并没有离开,我们返回了阅览室,去找那个‘女人’。”
“你的意思是……”胡晓莉似乎已经明白了我要带他们去什么地方。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和林渡雨在阅览室里发现了一个秘密,一个可怕的秘密!”
“什么秘密?”徐志飞问。
“一条通往校园禁地的秘道!”这话一说完,徐志飞和胡晓莉立即满脸骇异。我接着说,“你们现在可以不信,不过等会儿,当你们亲眼见到时,就不会再怀疑我!那天晚上,我和林渡雨就是在那条秘道中失散的!三具同样的‘女尸’在黑暗中追逐我们!”
“尸体追逐你们?三具同样的尸体?”徐志飞不太相信我的话。
我无奈地笑了笑。不能怪他,自己回想起来,有时都怀疑是惊恐过度而产生的幻觉。“姑且认为是‘尸体’吧,你要是在当时的环境下,也会那么认为的。现在什么都不用说了,等十点半阅览室熄了灯,我就带你们去那条秘道。”我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
是的,还有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就将为自己洗清嫌疑,然后弄明白赵军为什么要把矛头指向我。我开始耐心地等待,但我不知道,一切并不像我预期的那样;我更不知道,自己正往那早已布下的圈套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