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说出那句话,我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出来。
“你紧张吗?”林渡雨问。
“紧张?没有。”我说。
“不要骗我了。我也很紧张,但也很兴奋,终于可以进入那个神秘的地方了,一切的秘密都将揭开,你不兴奋吗?”
“是的,也许就要水落石出,可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林渡雨似乎对我这种突然的变化感到吃惊,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不要胡思乱想,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轻点,我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那是你的错觉,你害怕了,就会产生这种错觉。”林渡雨轻声说。
也许真是错觉,可我的确有种奇怪的感觉——有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是的,这种感觉很熟悉,最早是在阅览室等前田丽子时,突然停电,我有过这种感觉,后来在团委办公室的楼道里,我又产生了这种感觉,在这种感觉之后,是那个披长头发的女鬼出现。现在,又是这样。
除了手电那微弱的光芒,四周一片漆黑,我抢过手电,向身后照去。
光芒所过之处,除了厚厚的青石墙,一无所有。
“别太紧张了,”林渡雨说,“那真是你的错觉。那个恐怖的影像毒害你太深了,
我很理解你的感受。”
我把手电筒还给林渡雨,“不,你不会理解。”
林渡雨继续迈开他的步伐,“我明白,我也经历过,也一度被那个影像折磨。前段时间我是不是很反常?我想你一定注意到了。”
“你也见到那个影像了?”我不明白他已经停止调查了,那个东西为什么还会找上他,我那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林原,我问你,幽灵会流血吗?”林渡雨突然问。
“你是说……”
“我今天在阅览室里碰到了她,她就是那个可怕的影像,我怕极了,掀翻了桌椅,拿手电砸她,结果呢,她受了伤,流了血!要不是她的血迹,我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血说明什么?她不是鬼,是人!”
“可是……”我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间说不出来了。不经意间,我发现天花板上有一团黑色的影子,它晃了一下,消失在黑暗中。
它好像是头发!
“渡雨,我……我……”我停下了脚步。
他回过身来,“怎么了?”
我不敢说话,也不敢再抬头看,只用手指了指头顶。
林渡雨顺着我的手,把手电照过去。
“你看见什么了呀到底?什么都没有。我说你别太紧张了。”
我再次仰起头来,的确,上面什么也没有。
难道真是错觉!不,不可能是错觉,我相信我的眼睛,我的确见到一团黑色的头发在那儿晃!
林渡雨拍了拍我的肩膀,“快走吧,我知道你现在的感受,可也没办法帮你解脱,那就快点赶路,从这儿出去,你就不会自己吓自己了。”
……
这黑暗的通道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头,随着不断往下倾斜,地面渐渐变得湿滑,周围的青石渗出水来,滴答在地上,伴着我和林渡雨的脚步声,好像安魂曲。阴冷潮湿的空气中,不时传出一股股难闻的气味,我知道那是一种腐烂的味道,在这黑暗的寂静中,更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氛围。通道顶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几乎碰到了我们的头。通道也越来越窄,渐渐几乎只能容一人通过了,我那不安的心情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我总觉得有什么在跟着我们,我正要告诉前面的林渡雨,他停了下来。
“林原,你看,前面有岔道。”
我把头凑到他肩膀上,顺着他手指看去,在狭窄的通道前面,有一条三岔路口。
“我们应该走哪边?”我问。
“我也不知道,你认为应该走哪条路呢?”
“嗯,等我想一想。”
我的话音刚落,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深起——背后似乎有人。
“渡雨,我觉得有点不对劲。”我不敢回头。
林渡雨显然没有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哦?你认为这个岔道有问题?”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嘎嘎”声,它似乎就在我的脑后,接着,我的脖子痒痒的,像被什么东西挠着,然后,那东西伸到了我脖子里,毛茸茸的东西!
林渡雨显然也听到了这怪声,几乎和我同时转过了身子,一瞬间,电筒的光芒照出了恐怖的一幕!
PART 2.
回首之处,只见一团黑黑的长发正慢慢地从通道顶的空洞里倒垂下来,紧接着,露出了一个额头。
“渡……渡雨,难道这……这真是错觉?”
林渡雨没有话,一把抓住我的肩膀向后拉。
“你这个臭**到现在还装神弄鬼,有种你下来!”他用手电照着那半个额头。
“唰”的一声,两只手从头发里垂下来,它们僵直苍白,细长的指甲上涂着鲜红的指甲油,像鲜血一样。林渡雨本能地退了几步,他也被吓着了。
那“嘎嘎”声又响起来了,人头慢慢从洞里露了出来,那是一张死灰的女人的脸,一双瞪圆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从张大的嘴巴里传出恐怖的“嘎嘎”声。
林渡雨抄起手电筒砸过去,但那人头突然下降,大半个身子又随着掉了下来,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把林渡雨撞倒在地。
“渡……渡雨。”我喊着林渡雨的名字,不知所措。
林渡雨坐在地上,吓傻了。
那个身子倒挂在空中,来回晃荡着,那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们俩。就这样僵持了一分钟。
“渡……渡雨,我们怎么办?”我回头看那个三岔路口,想跑,却站不起来。
林渡雨稍稍镇定了一下,慢慢爬起来。“这不就是一具尸体吗,那人拿出来吓唬我们的。走吧。”说着,将我拉起来。
我真希望像他所说的那样,这只是一具尸体。虽然平时都害怕尸体,现在我却宁愿,她只是一具尸体。
就在我们走向那三岔路口时,那“嘎嘎”声又响了起来!这次,声音不是从“尸体”嘴里发出的,是从那三岔路口传来的!
林渡雨唰地转过身去,把手电直射向三岔路口的天花板,就在此时,我的小腿传来一丝冰凉的感觉,接着一股热热的粘粘的液体顺着小腿流下来。我低头看,袜子已经被染红了。然后,小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那具“女尸”还在不停地晃动着,和刚才没什么两样。两只眼睛依然死死地瞪着我,突然,我发现她的嘴角在动,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
“林原,快,快跑!”林渡雨不知为什么突然惊慌起来。那“嘎嘎”声逐渐大起来,我回头望,只见从三岔路口的左边和右边,同时垂下了一团乌黑的长发,和刚才一样,又露出两张死灰脸。
“我在现实中看到了另一个我,一个与我一样的我!”我突然想起了孟丽的遗书。我还没来得及害怕,那两具“尸体”也和刚才一样,沉下来,倒悬在空中,荡秋千。
“哼哼——”一阵刺耳的冷笑,从三具“女尸”喉咙里同时发出,回荡在阴森黑暗的通道中。然后“啪啦”一下,她们同时落在地上,慢慢地朝我们爬过来!
“快跑!林原!”林渡雨大叫起来。
血早已浸透了我的裤脚,地上已汇集了一滩血迹。我顾不上剧烈的疼痛,跟着林渡雨朝中间的路飞奔而去。
PART 3.
血顺着脚脖子,不住地淌下,我每迈一步,都感到剧烈的疼痛。林渡雨似乎没有发现我的腿受伤,他在前面狂奔着,经过曲折的通道,几个转弯,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他带走了手电,现在一丝光线也没有,我被笼罩在彻底的黑暗中。由于刚才狂奔,我的血不但没有止住,反而越流越多。我不敢停下来休息,那三具“女尸”是否就在身后追赶,我不敢去想,也不敢回头看。其实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像瞎子一样摸着墙壁一瘸一
拐地向前走。
有人说:“人类恐惧的根源是黑暗和死亡。”现在我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黑暗中,你看不到周围的一切,又被死亡的威胁笼罩着,当二者合而为一时,听觉就会变得灵敏起来,因为这时只有通过听觉来捕获外界的信息,逃避身边的危险。此时,我甚至能听到从青石上渗出的水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在黑暗中,一切时间概念都已丧失,即使短短的几分钟,也让你感觉到像几个小时一样漫长。这黑暗的通道不知会通向地下何处,那斜坡丝毫没有变平或向上的趋势,我就这样一直不停地往下走,往下走。
我的身子发起冷来,听觉也迟钝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异常困难。一定是失血过多引起的,我需要停下来处理伤口。就在这时,我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子向前倒去。是台阶,石质的台阶。有台阶就说明,出口不远了,我慢慢爬起来,坐在台阶上,撕开衣襟,准备包扎脚上的伤口,可就在这时,黑暗中又传来“嘎嘎”声!
那三具“尸体”一定是顺着血腥的味道追过来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奋力站起来,艰难地顺着台阶向上爬。
在这死亡的追逐游戏中,当我的头被重重撞到那青石的盖板上时,我明白自己已走到了台阶的尽头。我用力推开头顶的青石,一股清新的空气迎面袭来,月光透过洞**了进来!
是的,出口!出口就在眼前!
周围是半人高的草丛,将通道自然地掩饰着。
我不假思索地爬了出去,盖上了那块青石盖板,坐在上面,我要靠体重压住它,不让那三具“尸体”上来。很块,那块石板震动起来,下面有人想出来。
“是那三具‘尸体’,是的,一定是它们。”我用力压住石板。
几分钟以后,震动停止了,过了很久也没有任何反应。我的心逐渐平静下来,这时我才有时间去包扎腿上那不知道被什么割开的伤口,然后开始想,这是什么地方,我是不是已经进入了校园的“禁地”。
我慢慢从荒草丛中站起来,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凉亭。
“禁地的至高点就在那儿,我记得那儿有一座凉亭,有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台阶顺着凉亭往下,通到山丘背面,进入那片树林,山脚下有一口枯井。”我想起了林木森的话。
我挣扎着走进凉亭,很快,就看到了青石板铺成的台阶。
果然!那黑暗的死亡之路通向“禁地”!
可是,渡雨呢?林渡雨呢?
他跑在我前面,应该先出来,应该知道我在后面,应该为我打开石板,可为什么我出来时,石板是盖住的?
难道他还没出来?难道在黑暗中我走入了另一条岔道?是的,很有可能,我一直是摸着左边的墙壁前进的,也许在右边还有一条岔道。我希望那条路不是死路,希望他也能和我一样找到另外一个出口。
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又飞速地旋转起来。我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反应,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流了多少血,我拼命挣扎着,想保持清醒,但眼前的一切依然在变黑,最后,我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