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眼前的女子秀美俏丽,一双眼睛清澈纯粹,倒不像个没有教养的女子,绿色的襦裙穿在身上相得益彰,同色的珠翠耳环摇摇熠熠,越发衬得人灵气,且看她的穿着说话,倒也不像小门户里出来的,只是京城里头她认识的大家小姐里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说有教养,却又做出这等失礼之事。
她的眼眸里便有了丝不满,在她眼里,这样的女子是最上不得台面的,眼里挑剔着打量她,想就此放过她,未免太容易,而且她对这样失礼的人实在是厌恶,但若是要打杀了,大庭广众之下,只怕传了出去名声不好……将视线落到旁边的丫环身上,只是轻扫了一眼她便移开视线,只将眼神落到了她被暗器所伤的手上。
沉思片刻,她才道:“照理说,你们偷听人说话也不算什么大罪,但你们偏偏挑错了人,怪只怪你们命不好。既然是冒犯了,那就将你们送官府,我大唐朝律例如何,要打要罚,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听了这话,宋寒敛眉不语,这件事情其实还没到不可转还的余地,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说出身份。
而且,正因为宋婉在这儿,她才不想说出宁伯侯府。这不仅是一种好强的自尊心,更因为她也想看看她的血肉至亲的姐姐会如何应对这个难题?
于是她道:“还请姑娘三思,送官府是不是有点重了?俗话说得好,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佛家也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有云曰得饶人处且饶人,我看姑娘与我年纪相差不大,必定也是一心向善,菩萨心肠,这官衙是真进不得,劳师动众,劳民伤财,而且官老爷事务缠身,我这等小事如何敢麻烦他们?”
这话刚完,便听到一声喷笑声。原来是温时庭觉得忍俊不禁,这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刚才还敢调笑自己,现在这番话却又是冠冕堂皇得有些不正经,他真是好奇她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旁的女子知道自己要因为这等原因进官府,早就无地自容了,她倒好,还敢调戏郡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大恶人,专门欺负小姑娘呢!
不过,这送官府是真心不好,那有点黑……
唐清月蹙着眉头,嘴角抿紧。她真不喜欢女子这么能言善辩,尤其是这么油腔滑调的。
唐元轼浓眉微皱,眉头间总算有了丝表情。正眼看着她,他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为了你的小命,还真是什么话都能扳呀!那你刚才偷听时一定是没把事情告诉菩萨,不然菩萨此刻也必定会保佑着你吧?”
宋寒一愣,眼神对上对方明显是讥讽她不知廉耻的表情,脸庞因为这句话终于有些讪讪然了。她好歹也是有自尊心的。
而门外的宋婉皱眉,都这种时候,她还要跟人耍嘴皮?心里微微有点不快,刚想说话,这时唐元轼身后倚在房门的男子却是冷不丁地出声了,“让她们做件事情,将功补过吧。”男子将视线落在宋寒身上,似乎在此之前他对此事是漠不关心,不过是此时才大发慈悲看她一眼。
清月郡主不禁回头,这个男子她并不认识,大哥似乎也从来没有邀请他进王府做客过,但她深知大哥脾性,能跟他有交情的都不会是普通俗人,此人难道是一时兴起才为她们求情的?
温宁馨这时从房外走了进来,看了宋寒一眼,对唐清月说道:“我倒有个主意,郡主之前不是想要宁馨想个办法让一品斋可以让我们免了饭钱吗?既然她们两人是因为听见我们的玩笑声,才一时起了好奇心,那为何我们不将此事交与她们?若是能够办到,不仅可以惩罚了她们,我们也能看个热闹!刚才不就是大家玩玩笑笑,图个乐趣吗?而且我看她们也是真倒霉,偷听就算了,还这么不小心让人抓个正着,这些事换在别人身上,也不过是用几个银两解个气罢了,偏偏倒遇上了我们。我看着她,年纪比我还要小上两岁,当真有些不忍,就让她们给我们看个热闹,如何?”
“那若是她办不到呢?又当如何?”唐清月想了想,这里毕竟人多,她也不想让人觉得她存心为难两个小姑娘。
“办不到,再另做打算喽!”温宁馨见她答应了,心情变得轻松起来,瞧,这才叫一计双雕,既让她推了这件难事,又能救了两条性命,嘴角顿时便有点笑眯眯的。
“我怎么觉得倒像是你不愿意去做这件事呢?”唐清月总算发现了她的诡计得逞。
温宁馨笑道:“你多心了!”她才不会去承认呢。
事情演变成这样,算是有了转机。
宋寒只得下楼找掌柜的,跟他商量该怎么样才能免了一顿饭钱?至于青竹和她的好姐姐等人则在三楼的走道上看着她如何对掌柜的舌灿莲花,敲掌柜一顿霸王餐?
宋寒下到一楼,并没有直接去柜台找掌柜,至于那接待她进来的小二哥,早就在她们发生争议时就聪明的通知了掌柜的,此时正有人贴着耳朵告知掌柜的来龙去脉呢。
掌柜阅人无数,在端王等人进来时就已经注意到此人身份权贵,至于眼前这个小姑娘,也是客人,虽是生客,但人不可貌相,又岂能真的去为难她?一顿饭钱不过是这些公子哥儿想出来刁难人的主意,一品斋又岂会在乎?
掌柜的便转着心思在柜台等着宋寒来游说自己,谁知宋寒倒是去壁上张挂的字画去转悠了。掌柜的精明,知道眼前这小姑娘定是在想什么对策,但那些又岂是这么容易?
心里倒为她觉得可惜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在这天子脚下,就要练对一双火眼金睛,什么人是不该去招惹也招惹不起的。
宋寒只在字画上转悠,她知道这些店里一般都会张贴些字画吸引士子才子逗留,有些还会请人写上些寻常人不会轻易作答的诗句,或填词或对对子,总之不易就是。
现在她就想着凭着自己肚里的几滴墨水和那上辈子硬背硬读的诗句对联,希望掌柜能看在她填上的份上就免了那几两银子吧。几两银子也不过就是几只鸭子的钱罢了,难道掌柜还真能跟她扯几只鸭子?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在这些字画上她并没有找到突破点,因为完全没有任何记忆能够跟这些诗词重合,若是凭她本人的古典文化造诣,她也没有这个才学。
宋婉看着宋寒在那些诗词字画上转悠,眉头微皱,一时倒摸不清她的想法。她的功课底子她是知道的,虽然这些诗词她没看过,但能挂在这里,让寒窗苦读的士子去填上,又怎是容易的?
“你说,她想干什么?真要在那上面耗时间,我们还用回府吗?”唐清月本就有些对宋寒看不上眼,此时见她只是乱转,便更是没了耐心。
“暂且瞧瞧吧,我看着未必是不行的。”温宁馨笑道,她大概能猜出唐清月的想法。
唐清月从小便是在皇家与世家贵族间走动,认识的人无不是尊贵荣华的,在这种环境下长大使得她眼界极高,就算是有些身份地位的她也未必看得起你,何况只是一个普通人?
而其它人也只是在注目旁观,偶尔互相交谈两句,看着此时的情形,猜测着,倒是比看戏要精彩些。
青竹集中精神看着楼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她并不是不相信自家小姐,但是现在的情形,她也知道自己给小姐惹下祸事了,难免是要慌些的,眼神担忧的移向宋婉,还好,大小姐也认识她们,大小姐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宋寒转了一圈,只好慢步悠悠地回到掌柜台前,思想着该怎么开口。
“掌柜的,我想跟你做个买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白吃一顿?”宋寒开门见山问道。
王掌柜看着她,倒是对小姑娘如此坦白有些惊讶,他沉着脸色思索半晌,忍不住叹了口气,小声劝道:“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好生给人家赔个罪,说不定事情就这么揭篇了!这除了诗句对联吧,你还可以画些什么或写些什么,只是这要求就有些高了,不容易通过。”
王掌柜本来也有心让她过这一关,但他刚才装作不经意抬头时,却发现上面的男子在用眼神警告他,他也不得不小心。
“谢谢掌柜的提醒,但掌柜不必担忧,他们还不敢要我的命,我也只是陪她们玩玩。”宋寒露出一副自己也是有背景的表情半真半假卖关子道。
果然王掌柜听了这话,观她神色倒还真不像害怕,莫非也有些来头?再思索了半晌,才犹疑道:“这样吧,我们东家最近倒有件烦心事,你若是帮忙想个办法,我就免了你们的饭钱。”
宋寒微笑,点头道:“请说。”
王掌柜只好说道:“我们少东家上学堂,有个老师总喜欢让学生对对子。若是对不出,便要拐弯抹角写上副对联骂人,我们少东家对对联倒是弱项,一时气愤,就专门找人写了副对联给他,上联便是:稻粱菽麦黍稷这些杂种哪个是先生;下联是:诗书易礼春秋许多经传何必问老子。不怕姑娘笑话,我们少东家实在是顽劣了点,这老师气得便不许少东家来上他的课。我们老爷得知此事,特地登门送礼道歉,本来也就相安无事了,谁知那老师上课时又写了个上联骂他,写的是:鼠无大小皆称老,结果少东家一时急才,居然当场就对了下联:鬼有雌雄总姓乌。这不,又激怒了老师,说什么也不肯再教他了!”说罢颇有点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