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寒院子外头种了很多竹子。那天宋孝毅过来时,被那一地细竿绿葱的竹子招惹得原来愧疚的心情更加凄凉不安,那竹子长得茂盛,遮得连光线也透不下来,那‘沙沙’的风吹竹声听在他耳里更是变得苦涩不堪。
其实他那是‘心中有愧’,才没发现她院中其实并没有这样凄凉,也有颜色,摆放着不少的花草,其中不少的花也都开得绚烂。
牡丹、芍药、月季、茶花、玉簪、秋葵等,她的静心园中花草的种类很杂,但却更全,只是不一定多名贵罢了。
宋寒因为自己穿到这个异世来,对现代的父母多有愧疚,所以对这些花草也比现代时更上了心,渐渐地把自己思念父母的心思也放在了上头。所以如今这一园的花草,倒比丫环们照顾得更好。
她从园中挑了一盆养得较好的桅子花,仔细地修剪了过长的枝叶,拿手帕轻轻擦去了枝叶上的灰尘,然后才叫人将它送去将军府。
“小姐这是要送给谁?”雪融叫了个小丫头进来搬,一边不解地问道。
“给苏大小姐。”宋寒在净水里洗着手,一边嘱咐道:“在北方养南方的花有些地方要特别注意,我那里写了张纸条,你一并拿去。告诉他们,浇水时不能用清水,必须是雨水或是淘过米的水,一次性不能浇得太多。”
雪融领命,带着小丫头搬着那盆花出去,然后叫婆子叫了二门上的两个小厮去备了车马,自己看着马车离去了方才放心。
侯府的园景是十分好的,假山池林,亭台轩阁,雕梁画栋,朱红翡翠,跟王公贵族家比也毫不逊色,尤其是现在百花盛开的时候,景色更是显得富贵荣华。
雪融是家生子,她爹是负责侯府日常生活采办的总管,平日里沉默寡言,多做事少说话一向是他做人做事的原则,而她的老娘是宋老夫人院里的老人,如今管着宋老夫人礼佛的佛堂诸事。
按理说,她在这府里原算是不错的了,先是侍候过宋夫人,现在宋夫人将她给了宋寒,宋寒毕竟也是宋夫人所生的,正经的嫡小姐,她也算是没有什么上攀好斗的烦恼。
只是在旁人眼里虽是这么看的,雪融却还是有着自己的心事。宋寒虽说不受宋老夫人的宠爱,但她也并没有因此将侍候好她的心思待慢了。她知道宋夫人让她侍侯宋寒,她也就很难再回到宋夫人身边当差,既然这样,她自然不会犯傻去疏怠得罪宋寒。何况,她也不是这么个见高踩低的人。
只是如今,宋寒当她是个外人,她跟宋夫人有心结,对她也自然不会交心亲近,有紧要之事,都是青竹一手包办,宁愿她累些,也不让别人插手。也并不是单单针对她,对旁人也是这个态度。
她叹了口气,收拾好所有的心思。日后的路还长着呢,日子也只能是这样的熬罢了。幸好宋寒只是性子清冷些,也并不曾打骂过她们。
正在这时,有个小丫环跑了过来,说:“雪融姐姐,夫人叫您过去一下呢。”这是在宋夫人的院里当差的。
雪融便知这是宋夫人找她问问宋寒的日常之事,便和气地笑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这就过去。”说着,自己看着静心园的方向,不禁叹了口气。
小丫环早就走远了。雪融走过荷花池,上了清风桥,又绕过几个园子亭台,这里先到了宋婉居住的清华院。只是走近了才听见,清华院里传出了打骂哭闹的声音。
雪融停步细听,是宋婉的贴身丫头疏影的叫骂声。
“你还不承认?这书不是小姐的难不成还是你自己买的?”疏影火气大,也不管那小丫环的辩解,‘啪啪’几声就先甩了两个巴掌,说:“既有胆子偷东西,怎么就没骨气承认?今日若不是我到你房里找你去,我还不知你识字呢。呸!什么东西!既识字就该识礼,书你也偷,可见这字你也白认识了,全教了喂狗!”说着又说了几句打骂的不堪话,叫婆子来叫人领她下去受罚,等她禀过宋夫人再作处理。
雪融听她说得不好,不禁摇了摇头,这疏影越长脾性越大,都是叫人给惯的,这若是一直在宋婉身边还好,若是有个差池也就难免被人落井下石了。只她也不好管,听了会儿,仍旧到宋夫人处来。
宋夫人正在听婆子媳妇们回话,过几日便是宋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这几天跟侯府有来往的世家们都遣了仆人来送礼,所以这几日宋夫人是忙得不可开交。依府里往年旧例去办,世交亲友、皇亲大臣们都会前来祝寿贺一贺的,大概要闹个三四天才完,所以一应事例自然是半分也马虎不得。
雪融在院子里和宋夫人身边侍侯的人谈笑寒喧,大家以前共事,感情一直也很融洽。直到宋夫人处理好事情,婆子们都回去了后,雪融这才进去回话。
宋夫人见了她,便笑着问:“这段日子可还习惯?”
雪融自然是笑着回道:“二小姐待人和善,奴婢在她身边侍侯就像在夫人身边一样,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我就知道你心地最是平和,所以这才让你去侍侯她。若她有想不通的事情,也有你在旁边劝慰一下,也少了我担的心思。”宋夫人微微抿了口茶,又道:“这次叫你来,除了问问你寒儿日常一切好不好外,还有一事要嘱咐你一下。过几日老夫人大寿,到时礼仪称呼之类的,就要你在她身边提点着些,别叫人瞧了笑话去。明日早上,还要叫寒儿先去老夫人那里走走,老夫人虽说礼佛不喜人打扰,但也都定了给众人晨昏定省的日子,可别令她落了单。至于到时出席宴会的衣裳,我看寒儿自己就挺有主见的,就让她挑她自己喜欢的,你再给她梳个大方得体些的头发,也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雪融自然说是,宋夫人又问了她几句家常话,便让她先回去当差。谁知这时疏影竟气冲冲地走了进来,见了雪融,不禁一征。两人以前关系一直也保持友好,只是雪融调去侍侯宋寒后,疏影也就对她有了些顾忌之意。
“这是有什么事?这么急冲冲的?”宋夫人皱了皱眉,见疏影这样行止,难免心有不满。这个丫环虽然对婉儿忠心耽耽,可越大竟越不像话了,上次对宋寒便是显得有些脾性大,这次又是为了什么火气竟这样冲?
疏影见宋夫人不喜,不禁敛了神情,方觉自己失态了。她努力稳着心神,回道:“夫人,小姐院里有个小丫环偷了东西,奴婢想着这事不是个小事,毕竟咱们侯府里的下人们一向都是懂礼和善的,少有这样胆大偷摸之辈,且又是出在清华院,因此想要来禀了夫人,问个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