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如果一个故事能配上一张画,那才叫看得过瘾呢!自从回到这个府,小姐闷,奴婢也觉得闷。整个府里的人都是生人,没有一个是能真心说话的。幸好奴婢跟了小姐回来,不然只有小姐一人,小姐岂不是更孤单?”
宋寒听了,轻轻握上她的手,“那我就费点力气,每天都争取写一个故事给你,不然你要是太闷了,思春了想嫁了,我可留不住你。”
“小姐,你……”青竹气得满脸羞红,听到后面才知道宋寒又拿她来打趣。她就知道,小姐心态就是比她好,那她还担那个心干什么。
主仆两人在房里嬉笑打闹着,而在房外听着的宋孝毅心情可没这么好受。
就连一个下人也感觉出来他们生份,何况宋寒?他在原地沉默久站着,脚下的路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跨不出去。
雪融刚好从外面回来,看见宋孝毅,吃了一惊,连忙上前行礼,说:“老爷来了,奴婢去通知小姐一声。”
不用她通知,她刚说话,宋寒就惊觉了,连忙和青竹从屋里出来,行礼问安。又吩咐青竹赶紧叫人去倒茶,把宋孝毅迎进了屋里,镇静地说:“爹怎么有空过来?今日休沐吗?”
这声爹,既有点陌生,又觉着熟悉。宋孝毅看着眼前已经长到他肩高的女儿,眼里神绪复杂。他伸了伸手,把宋寒拉下来坐,沉默了一会儿,方才感慨道:“你已经这样大了。”
宋寒一时征了,半晌才说:“爹不是前几日才见过我么?”
宋孝毅有些尴尬,女儿这样大了,但他跟女儿说话却生分成这样。他看着随着进来的雪融,将手里的笔墨等物放在桌上,便有些奇,刚才听她们说话,似乎寒儿是在作画。于是便走过去看。
只是他看见的画,线条纤细,笔风简单,但又不失风趣,他何曾看过这么古怪的画?不禁微皱着浓眉,奇道:“这画的是什么?”
“呃……”面对这个难题,宋寒难得尴尬起来。
他察觉出女儿的尴尬,不想让女儿以为他是在责怪他,便微微带了笑道:“画得不错,只是爹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画,难免奇些,莫不是爹见识太少,不然爹,怎么就没见过?”宋孝毅还是觉得出奇。
论画,他见过不少,且都是名家所作,而他自己的画功也很出众,尤其是山水画,世人也都有推崇他的,将他和前朝的名家余风来作比。
但他更奇的是,他明明记得宋寒对诗词作画上一向没什么天份,但这些画,虽然古怪,却画得不错。他拿起桌上放的一支笔,十分古怪,观察了一下,不得要领,少不得还是要问道:“这又是什么?”
这就简单回答了,宋寒微微笑道:“是铅笔。用石墨做的,一种矿物。”
宋孝毅心里有些郁闷,怎么今天他所见的两样东西他都不认识,要向女儿请教才明白。他看着宋寒,想问什么,又怕两人不亲近,让她误会多心了。
“这个,”宋寒大概能猜到宋孝毅心里复杂的想法,但她对这个爹,却在第一眼见到时就心生亲近,他跟现代的爸爸五官有点像,这也是为何她在面对他时不像面对宋夫人那么沉默,“其实不怪爹不认识,因为这个画,是女儿一时突发兴趣,见又有些天份,才画出来的。若是爹感兴趣,女儿还画了很多,上了色,拿给爹看看?”
“哦,”宋孝毅觉得有点受宠若惊,这个女儿似乎对他并不生分,“那拿来给爹看看,爹的画也不错,也许能指点你一二。”
宋寒便叫青竹去拿,因为那些画都给青竹当成宝放在她的枕头底下呢。
青竹领命而去。她看不懂宋寒为何对宋孝毅这么亲近,莫不是这就是血缘关系?可面对宋夫人和宋婉时,宋寒明明又抗拒得很。但她也没有多想,宋寒能亲近宋孝毅,毕竟还是一件好事。而且宋孝毅今日会来看她们,说明在他心中对宋寒还是很关心的。于是她便转忧为安,将画本三步并作两步地拿了回来。
宋孝毅一页页地翻着,简直觉得吃惊。这是怎么创作出来的呢?一页一个,各有各的不同,但这些东西的原形,他敢肯定,没有人见过,没有人认识,这难道都是宋寒自己想出来的?他想不明白。
“寒儿,你告诉我,这些东西你是为什么会想到这么画的?”宋孝毅神情有些严肃地问。莫不是她刚才所说看的杂书,可世上的杂书哪有这些东西?
宋寒却并不慌张,反正这东西画了出来,她就没想瞒过人。沉吟了会儿,她才看着宋孝毅道:“不敢瞒爹,这些都是女儿寂莫时所画的。”
宋孝毅征了征,严肃的神情换了下来,他看着宋寒,不知该说什么。寂莫寂莫,这是女儿的伤疤,他又怎忍心再细问?
“一个人孤单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才能令自己快乐起来。女儿画的这些画,无一不是有趣别致的图案,就是为了让人第一眼看了,就觉得有趣快乐。这里的每一张画,其实都是女儿用了很多心思的,它们都是我心血的结晶,”宋寒一边观察宋孝毅的神情一边说,“女儿给这种画法起了个名字,就叫漫画。它就像是文学中的小说一样,是绘画中最没有限制、可以随心所画的一种画法。女儿在这些画中,找到自信,找到了快乐。所以,还希望能得到爹的肯定。”
这话听在宋孝毅心里,犹如一根根刺,直刺得他心愧难当。她说找到了自信和快乐。他记起了她小时并不如宋婉聪慧,大家在称赞宋婉时免不了要拿她来对比,这大概就伤了她的自尊心吧。这才让她越来越没有自信,哭闹和委屈。
“寒儿,爹……爹对不住你!”
看着一个在军中征战多年的铁血男人在她面前红了眼眶,宋寒不禁也有些心软。她说这些话,原本就是想令他觉得愧疚。可是愧疚又有什么用呢,该知道的那个人早就不在这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