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敲门声,是老板娘叫我起床吃午饭。
我哑着嗓子说,你们先吃,不要等我。医院怕是不去不可了。头重脚轻,睁开眼睛就天旋地转。挣扎起来,洗漱完。便扶着楼梯慢慢挪步往下走。
客厅里,老板一家三口正在吃饭,桌子上还放着一副干净的碗筷。
女孩子看出我身体状况有问题,端着碗站起来“你不要紧吧!感冒变严重了?去下医院要!”
“嗯,医院在哪边?就打算去看看医生。”我问她医院的方向。
女孩子快速放下碗,拿了把雨伞,招呼我跟她走。
“不要紧吧?”我正跟老板示意出去的时候,老板娘也问我。
“不要紧,顶多也就是打个点滴!”说完就随女孩出门了。
“说了你都不相信,高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医院。”我对女孩说,也是对自己说到。我很想拿过她手里的伞,又害怕自己撑不住,走路都很费劲。
“病来如山倒呀,在小的小毛病也不要忽视了。”因为身高的原因女孩撑伞的手抬的很高。
“还问过你的名字呢?”
“陆萍,你是叫江程是吧。”
“是的身份证没有造假。”
医院很近,没走几分钟就到了。进了门,她跑了进去,一会消失在走廊里。医院这个时候人很少,靠门左边的一间注射室里只有两个5、6岁的小孩在打点滴。没见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医护人员。
没一会,陆萍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的男医生。
“叔,就是他,重感冒,好像有两天了,你给检查下。”
“你好!”我礼貌的招呼他。
“好,来,跟我到诊室来。”我跟着他进了右边的房间。
“先量下体温。”我接过温度计“说说别的症状跟反应。”
“头疼、头晕。嗓子发炎肿了。全身肌肉都感觉酸酸的没有什么力气。”跟医生这样面对面说话,我有点紧张。
他让我张开嘴巴给他看看舌头。
“有没有呕吐或是拉肚子?”他又问我。
“没有。”
“叔,没什么大事吧?”陆萍站在他旁边问他。
“估计也就是伤风感冒跟发烧。”
我又把温度计给他,他看完就开始在单子上开药,又问我姓名、年龄、有没有药物过敏。开完就递给陆萍“去配药室找小林,先挂点水看看。”
陆萍把我安置在注射室,又去找护士了。
我挑了靠窗户的那个床铺躺下。两个小朋友老老实实在床上看认真看着墙上电视放的动画片。
护士带了药跟针管过了,熟练地将药水挂在吊架上,拿过我的左手,擦了酒精,没有犹豫将针头插进去,又用胶带固定好。整个过程熟练又有效率。
“床头上有铃,要是我不在这边,感觉不舒服或是换药的话就按一下,我就过来。”
“好的,谢谢!”
“萍姐,没事了。”说完她走过去分别摸了摸那边两个孩子的脑袋,看了看药瓶里的药就又出去了。
“江程你就安心在这打点滴,有什么要帮忙的现在赶快说,一会我就要去药店上班了。”
“要是可以的话,能把我房间的那本书给拿过来么,估计一下午丢要在这里。”我有点不好意思。
“好的,刚好我要回去换鞋子。”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脚上因为走得匆忙,只穿了拖鞋跑出来。
没有十分钟,陆萍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我的《十日谈》还有一瓶矿泉水。我道过谢。
“那我上班去了,有事情的话就去里面楼梯左手边的办公室找那个医生,他是我堂叔,或者就去找小林妹妹。”
看着陆萍转身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因为在陌生的地方生病有人照顾的感动还是发烧的厉害,我觉得认识她有十几年了。
书又是没能看进去几页,就又合上眼睡着了。明明从昨天开始睡了十四、五个小时,仍是困得不行,只想睡觉。
在醒来的时候,护士正在帮我换药。旁边的两个小朋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但愿刚刚那次见面时我们三个人最后一面。
“《十日谈》里面的故事你最喜欢哪个?”护士看我醒来就问我。
我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在这里会跟一个小医院的护士谈什么《十日谈》,莫名的开心。“没有哪个最喜欢,都很中意。”
“我很喜欢他们十个人能在大瘟疫的时候,找到那样一个避难的山庄,每天在一起唱歌跳舞说故事的故事。”说完她有点不好意思。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这样说来我也很喜欢这个故事。
“好了,等下帮你测下体温,没事了的话,这瓶水吊完了就能回去。”
“嗯,谢谢。”镇子上的女孩子,第一感觉就是要简单的多。
“刚刚看你睡着了,就把电视关了,现在要开么?”
“好,看会电视也好。估计再睡下去夜里多半要失眠。”我拿起水来喝。“可以的话,方便问下刚才那两个小孩生的什么病吗?”
“也就是感冒,家长不放心,就要吊水,都是最后半天的药了,基本上好了。”护士很耐心告诉我。
还好,最后一面,对彼此来说都是最后一面。
刚换了一个台,电视放着《大宅门》。正是白七爷与赶大车的车夫在桥头打架的一段戏。我很喜欢这部电视剧,看了许多遍。能从小做自己我行我素到最后的七爷很让人羡慕,虽然个中也有许多为现实的迫不得已。
要不是有电视看,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会比打点滴这件事会让人觉得时间那么漫长。护士给我倒了杯开水送进来的时候,我看一眼药瓶,几乎就没有多少进去我身体里。
“江程,是叫这个名字吧。在药单上看到的名字。”她坐在隔壁病床上。
“是的。”估计她是怕我一个人待着烦躁,其实找我聊天的话,反而更让我不安“你叫什么名字呀?”
“林语,看你不像这个街上的人?”
“不不,不是的。昨天刚来这个地方,有点事情想来弄清楚。”我也想什么都交代明白,又害怕让人更加不理解。
“哦,暂时住在陆姐他家店里的是吧。”
“这街上好像也只有她一家有地方可以住。”其实我是很感激只有她家能住,一家人都是热心肠的人,不会让我有别的心理上的负担。
“才来就感冒这么严重,算是水土不服吗。”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也许真是水土不服。你还很年轻呀,毕业之后就回家乡的医院上班的?”
“是的在Z城大学读的护理专业,想着回来能跟家里近点,以后有什么事情能照应到,现在还有个读初中的妹妹呢。”真巧,我从Z城来的,在那边生活了差不多8年时间。但听她说完,心情莫名沉重了起来。我很想对她说,现在的年轻人读完大学还能回来家乡的很少也很了不起。又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说。
“医院待遇肯定跟外面比不了吧,不过每天都能见到街坊邻居,亲戚朋友,其实也很难得,总比在外面漂流着要好。”我又说了套话。
她手机响了,转身出去接电话。后面我就老实看电视,直到一个小时之后,她来给我拔针。
一切弄好,我问她去哪里付钱。
“陆姐拿药的时候,就付了钱的。还跟我说,你昨天在药房买的药,那个药可以吃,就先不要再开别的药。”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告诉我。
说了再见,我就回去旅店了。刚打完点滴的原因,身体很冷。看见老板娘正在隔壁商店里打麻将,没有打扰她就上楼了。
开门的一瞬间,想了起来,我的书落在了医院。罢了,不想回去取了,回头再去找吧。困意又袭来,没脱衣服又睡了。
又被敲门声叫起来。身体感觉已经给好多了。打开门,陆萍手里拿着我的书“小语说你忘了这个在医院你,送去药店给我了,能下来吃饭?”她脸上有很明显的担心的神情。
“算了,还是没有什么胃口。不必担心,差不多好了。”我也很奇怪,明明都是一天没有吃饭,一点饿意也没。
“你等下。”说着她跑下楼去。
我便拿着书站在门口等她。没五分钟她又跑上来,手里拿着面包还有两盒牛奶。
“这个给你,夜里饿的话就凑合吃点。要是可以的话,你自己也能去楼下煮面条来吃。”真是可以让人信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