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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日记节选16

多云

每天睡醒睁开眼其实是我最不想做的事情,也并不是我想我的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日子过与不过,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当早上一睁开眼睛,用肉眼直面灿烂阳光的这一过程,竟变成了我的一个梦魇。不仅觉得太阳公公此时散发出来的光芒特别刺眼,刺眼到甚至头也跟着痛起来。而今天早上就是这么个痛苦的早上,让我连打给钱越请假的心都有了。

请假?一想起这个词我就觉得有点心悸。自从那次被严肃版的我唬了一下后,现在只要一没客人,钱越就整天拿着一本书在看。起初还以为他终于领悟到“知识改变命运”的真谛了,谁知有次趁他不注意偷偷看了下封面,封面上赫然写着:《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这个死光头,看来是懂得反抗了,懂得用法律保护自己的利益了,不再跟我玩“主仆大调转”了。还是去吧,我可不想听他讲《劳动法》第几条第几行第几列。

因为花店距离我住的地方还是挺远的,又因为钱越一向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所以中午,花店上面他的房间通常都会让给我用作午休。其实比起其他老板,钱越已经算是模范了,既不会无故加班,又不会拖欠工资,看来以后还是少点欺负他了。

躺在别人的床上,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习惯,我也不例外。而我老早也发现了我不习惯的主要原因,就是他的房间也忒整洁了,连脚下的被子都被叠得四四方方的,像极了豆腐块,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他是军人出身。周围的东西也被摆得整整齐齐的,宛如一个个小小的陈列柜。也好,让我得以暂时忘记自己的“狗窝”。

环顾一下钱越的房间,不难发现他身为“80”后的影子,房间里有海报,有模型,有篮球,还有他和他那入赘老爸的合影。不得不说,他老爸还真是个“帅大叔”,以前总在棒子剧里看到的,现实中还真存在,怪不得那么有女人缘。

这时,我瞅到了钱越的笔记本电脑,走了过去打算上一下网。其实电脑什么的我也有一台,那是我爸以前擅做主张给我买的。打开后,很自然的,我选择了登陆QQ,据说这是年青一代只要一上网就会先做的东西,不管自己以后是否会用到它。我百无聊赖地看着一个个好友列表,依然是那几个常客,依然不会有人主动和我聊,正当我准备隐身时,一个头像忽然亮了起来,并不断跳动着。

Athena…我知道,那是安夙儿。

小凤,是你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了她。是我!有事吗?

没什么事。最近过得好吗

挺好的,在一家花店里做了员工。谢谢关心了!我回应道。那你呢?是不是还在读书?真羡慕你。

之后,安夙儿很久没有回复我,我也不理她,继续干其他事。大概过了五分钟,她的头像才再次跳动起来。

我和阿铭分手了

又玩分手?我静静地看着已经发生在安夙儿身上两次,而我一次也没有的那两个字,有点想知道她放走那“水鱼”的原因了。

可能意识到我太久没回答了,她又补充道。

但放心,我又跟东方集团的总裁在一起了

东方集团总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他已经三四十岁了吧,而且…不是已婚了吗?我没再往下想,急急忙忙地打了“恭喜恭喜”,外带一个笑脸上去。这时候,我竟不想让她知道我知道她正在干什么,有时候的装傻是必要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你不想知道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吗?谁知我刚一确定,她的话就立刻弹了出来。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决定装傻装到底。然而,当我死死盯着对话框,决定使出我的浑身解数来装傻时,过了十多分钟了,安夙儿还是没有回复。我长舒了口气,即使有点莫名其妙,我竟不想让她难堪。

这时,我听到外面似乎有点吵闹,看了看钟,快到上班时间了。我急急忙忙关了电脑,整理了一下,开门准备出去时,谁知一开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庞。真的好熟悉,我愣在那里想了好久。

“爸!都叫你不要进去,我店员还在里面呢。”钱越的声音又把我拉了回来。只见眼前的大叔正直勾勾地盯着我,这样貌…这神态…我恍然大悟,终于记起了钱越房间里的那几张照片。

正当我准备打招呼时,只见眼前钱大叔忽然咧开嘴坏笑看着旁边的钱越。

“你笑得要不要这么少儿不宜。”钱越眯着眼睛说道。“她只是我的员工而已。”

“你哪知道我在想什么。”钱大叔说着向愣着的我伸出了手,并说道。“小姐你好!我姓钱。”

“伯父您好!叫我小凤就行了。”我也笑着伸出手去,并且第一次打量了真人版的钱大叔。此时的他戴着一顶黑色的贝雷帽,穿着一身还算齐整的西装,嘴巴上面有着稀疏的胡子印,有点像刚剃的,加之一脸想要掩饰却掩饰不了的坏笑,跟平时被我欺负的钱越有着质的不同。

坐在钱越的房间里,我依然保持着侍者应有的微笑看着眼前的男人,期待着钱越赶快关了门上来。本来我是想下去看店,好让他们父子俩过一下“二人世界”,哪知钱大叔死活让我留下来,还把钱越赶去了关门。正想着,外面响起了开门的声音,我获救似地看向了进来的钱越,毕竟长那么大了第一次被人像展览品一样扫描着,即使是作为专业侍者的我,也是难以忍受的。

进来的钱越看了看钱大叔,又对我报以不好意思的微笑后,轻咳了一声说道:“来正式介绍一下,小凤,这是我爸爸,今天顺道来看一下我的。老爸,这是我前几个月刚刚招进来的员工,小凤。”

“那小凤是哪里人呢?”钱越话音刚落,钱大叔似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本地人啊,住在海顺村。”我干笑着说道,心里想着难道工作也要查家底的吗?

“老爸,你在相亲吗?还问人家是哪里人,你不有阿姨了吗?”钱越不痛不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闭嘴!”钱大叔白了钱越一眼,继续道。“海顺村啊,离这里不近喔。”

“你知道?”还没等我回答是,钱越就又插嘴道。

“你懂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爸做有关海鲜的菜最好吃吗?”钱大叔似乎被惹恼了,指着依然表现得不痛不痒的钱越说了一通。“你也真是的,叫你跟我学厨不学,尽去搞些花花草草没出息的东西,哪有人会嫁给你啊,如果学厨学得好还可能跟我一样晚年无忧了。”说完,钱大叔看向了我,似乎想得到我的认可。

“对啊!”我依然努力地笑着,转向钱越说道。“店长不妨向这方面考虑一下哦。”还没说完,钱越就抛给了我一个“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的眼神,我只能乖乖地闭嘴了。

“不过……”似乎误会了本来不暧昧,在他看来很暧昧的眼神交流,钱大叔又笑嘻嘻地说道。“还是有那么一两个奇葩会看上他的。”就在这时,我注意到钱大叔的眼睛在扫过他坐着的钱越的床后,脸色突然变了。我感到好奇,正打算探头过去看时,钱大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今天见到小凤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并没有放弃一探究竟,一边应付着此时高兴得有点莫名其妙的钱大叔,一边努力探过头去,然而望到的情景却足以让我羞愧一辈子。此时正大摇大摆镶嵌在钱越床上的红色污迹似乎向我狠狠地甩了一巴,并大声质问道:你这女人……早知刚才就该下去看店了,也不用搞得现在如此难堪,还被别人看见了。我慢慢地低下了头,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钱越似乎也对钱大叔的异常感到有点奇怪,问道:“有什么那么高兴的?”

“你这臭小子,都到了这种地步你就对人家好点,知道不?”只见钱大叔依然笑嘻嘻地对钱越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太高兴”而微微颤抖起来。

“到了什么地步?不就是当了她老板吗?”钱越不解地说。“放心,我是个好老板,既不乱加班,又不拖欠工资,不信你可以问她。”

“不是说这个啦!”钱大叔此时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继续道。“你怎么这么不醒目,我是说你们既然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就应该……”

“喂!就算你是大厨也不要经常把你的职业挂到嘴边吧。”钱越愣了愣,瞄了瞄被他们两个晾在一旁低着头的我,并立即打断钱大叔道。“对了,阿姨不是叫你两点回去吗?现在都一点五十八分了。”

“对哦!”一脸惊容的钱大叔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快步走出了房间,钱越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我,也跟了上去。钱越走后,我重重地舒了口气,幸亏钱越没发现。就在我赶忙起身,准备处理我的“犯罪现场”时,忽然钱大叔的头又从门边探出来并说道:“小凤,我走咯!”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把我吓得不轻的男人道别着。

在确定他们两父子都不会出现后,我死死盯着那块让我如此尴尬的红色污迹,郁闷地把我今天早上带来的橙汁喝完了。

只是,生米煮成熟饭…

这时,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让我惊慌了起来,莫非那久经情场的钱大叔想成了那种落红?我默默地放下了橙汁瓶,看来这东西是绝对不能被钱越看到了,我可想象不出当他知道他保持了二十几年的清白被我“玷污”了会是什么反应。

很快,钱越上来了,见我正在拆他的被单,于是疑惑地问道:“干嘛把被单拆了?”

“刚才不小心把橙汁倒洒了。”我临乱不惊,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借口。“我带回去洗吧,别跟我争了。”

钱越看了看放在床头空了的橙汁瓶,即使还有点疑惑,但还是耸着肩膀说:“好吧!先谢了。”这时钱越停了停,小声地叫了下我的名字,旋即眼神有点游离地对我说。“你……不要介意我爸说的话。”

“不会的,我知道这是伯父的职业病。”我有点好笑地看着此时有点发窘的钱越,想不到以前当“古惑仔”的他也有今天。

“这就好,我先下去了。”看着钱越喜出望外地下了楼,虽然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出来后的他选择了当花店老板,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会是个好男人。

提着那袋被单,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原本我并不想在那个开满紫荆花的小道上停留那么久,然而她的出现,犹如那个伴随着满地的紫荆花海飞舞的裙摆一样,让我知道了,相见,原来可以这么简单。对吧,安夙儿。

眼前的女人似乎并不意识到我的到来,从刚才到现在都保持着微微抬头注视着二楼的一扇窗户的姿态,即使嘴角正在上扬,眼睛里却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得出,隐藏着厚厚的哀伤。

毕竟遇到了曾经的舍友,我并不想视而不见。于是我提高了音量,跟安夙儿打招呼道:“夙儿!这么巧,好久不见。”

安夙儿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慢慢低下了头,仍笑着轻声对我说:“小凤,你说我是不是选择错了?”

我不知道安夙儿说的选择是对什么的选择,一时间难以回答她的问题。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安夙儿就轻笑了一下,旋即转身面对着我说:“不用在意。祝你以后过得更幸福。再见,小凤!”

直到安夙儿走后,我仍然没有出声,甚至连道别的话也没有说。只是当我也抬起眼看着安夙儿曾经看过的那扇窗户时,脑海中安夙儿刚才那淌着泪水的天使般的脸庞却不断重现。是什么让安夙儿那么悲伤?又是什么能让她勉强笑起来?这些我都不得而知,或许我根本不该知道。

回到住处,洗完澡,坐在电脑前,我努力提了提因为重遇安夙儿而低落了的情绪,前面我提到过,安夙儿似乎总能感染身边人的情绪。然而,当我打开电脑登陆QQ后,那个名叫Athena的头像弹出的一句话却再次让我触目惊心,让我觉得那个名叫安夙儿的女人,似乎离我越来越远了。

因为我认识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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