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刚走不久,便有狱卒进来将我带走。
几番回转,我到了大厅。大厅中央放着两把精致的椅子,上面倚着两个淡笑欢颜的人,亓佑和沐连潇。
我看着他们,眼神空洞仿佛被人挖了心一般,如一个木偶被狱卒带来,踢倒在地。对于这一切,我没有任何反抗,好似着身子不是我的。
我跪在地上,蓬乱的头发遮住了我那原本明亮现在却暗淡无光的眼。
许久,空荡荡的房里才响起沐连潇委屈的声音:“妹妹,你怎么能这么狠毒……我并没有做什么,妹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沐连潇,我觉得你应该庆幸,庆幸你下的药分量不足,并没有害死你的孩子。”我面对她假意的哭啼,嗤笑一声。
“妹妹这是何意?姐姐不知哪里得罪了妹妹,妹妹竟要如此待姐姐……姐姐做的不好妹妹可以指出来,但为何要害姐姐的孩子?他是无辜的啊……”她依在亓佑的怀里,手执娟帕,低声哭泣,好不委屈。
“无辜?他的确无辜……还没出生便被生母差一点毒死了……你说我该为他难过呢,还是为你们高兴呢?”我缓缓抬起头,嘴角嘲讽,定定的看着亓佑怀里那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
沐连潇心下一惊,面上却是十足的幽怨不解的模样,她看向亓佑,语气中满是悲痛:“佑……妹妹她……你……佑,我忽然好害怕,怕有哪天孩子没有了,怎么办?”
“有我在,谁敢欺负你?”亓佑宠溺无边的顺着她柔润的发,看向千袭,语气也陡然厉了许多:“谢彦残害淮王府世子,居心叵测,心术不正,无颜再为人妻,着废其王妃位,贬入浣衣局,非诏不得入王府半步!”
听着他无情的话语,看着他冷漠的俊脸,我忽然想笑。谢彦啊谢彦,你到底图的是什么?九年前的事情,你记得,他呢?九年了,足够去冲刷一个人原本的记忆。你以为他还记得,然而当你再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早就不在了。他与另一个女人相互依偎,暧昧交谈,而你,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他的世界,离开了他的心。谢彦,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我无力地趴在地上,任由自己的尊严,骄傲,被他狠狠踩踏,一点不剩。
即使心碎了,还是想去爱他,以为有挽回的余地……
只是,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第二天,我便已经在浣衣局。现在全府上下都知晓我不再是淮王妃,虽然我待下人好,但这只是局限于府园内。至于浣衣局,我连来都没来过。所以当我第一天来的时候,管事嬷嬷便将一大半的衣物交给我洗,还说,若晚上洗不完,饭便也省了,无奈,我只能在婢女们的耻笑下,再次放下身段,放下自尊,默默地洗衣服。
半天的时间转眼过去了,左边未洗的衣物在慢慢减少,而左边洗过了的衣服再慢慢增加,但速度是何其的慢!我看着,恐怕晚上是吃不了了。不过也没什么,顶多饿几天肚子,又死不了人。中途千夜他们想上来帮我洗,但都被我阻止了。人多眼杂,隔墙有耳,若被人发现,那可不好办。
我洗了一会儿,天慢慢黑了,其他的宫女也回房聊天了,喏大的浣衣局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洗衣。冷水浸泡着我的手,冰冷刺骨。咬着牙,心一横,两手迅速地从水中抽出来,再狠狠的握了一下拳头。炽痛的疼感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一哆嗦,血顺着拳头渗出来,吧嗒吧嗒滴在石地板上。
“主子,你怎能这样?您手都裂了,还是让属下来吧!”千夜紧张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见我还要抽刀划破自己的手,忙上前按住,“主子,不可!”
“滚。”我的脸色沉了沉,看着手上的刀,闷道。
千夜的脸也很难看:“主子,属下来吧,照您的速度,今天洗不完的!”
我没有说什么,反手握刀,向千夜刺去,刀划破空气的声音格外响亮。千夜一惊,却没有松手,而是一手捏住我手上的刀,汗水滴落。我举刀,他握刀,一时间,谁也没能近一步。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男子,嘴角冷笑:“本事见长啊,敢和我叫板了?”
千夜眼底划过一丝心痛,他咬紧牙关,硬是不松手:“属下……不敢!只是主子已经劳累了一天,剩下的事情,还是由属下们代主子做吧!”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用一双明亮透彻的眼看着他,目光深邃。我又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现在是重要时期,什么事都要小心为上。
“属下愿代主子完成剩下之事,替主子分忧!”萧呈,千羽,千月不知何时冒出来,跪地抱拳,齐齐说道,但声音不大,用的是传音入室。
我漠然的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心下不由悸动。这些人都是与我出生共死的兄弟,他们为我做的实在是太多太多。想起了以前,我的心便软了下来,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握刀的手,向他们解释:“现在我们在这里没有任何靠山,亓佑将我贬到这里定不会善罢甘休,隔墙有耳,太多的人监视着我们,若他们发现你们……后果不堪设想。”
四人听到后脸上并没有恐惧之色,而是一片视死如归:“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怕他做甚?”
我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人,这些都是给我温暖的人,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们受伤。”
我的话引来千夜的一阵好笑:“在主子眼里,我们就这么没用?嘶……”他还想说什么,但那声呻吟让我记起了刚才他握刀的事情,忙上前拉住他的手,张开。里面的样子着实让我吓了一跳:里面已是血肉模糊,掌心沾的全都是血,中间还有一道很深的口子,如一个大口,张牙舞爪的。
我也吓了,怔怔地看着他的掌心,想着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心中十分愧疚。拿出纱布,在上面一层一层缠绕着,动作轻柔,还一边道着歉:“对不起……”
但还没过多久我便发现了问题:怎么这么深的口子,千夜竟然连哼都没哼?伸手摸了摸那沟壑,什么嘛!就是一块红色的颜料!我抬头去看千夜,果真看见他眼角的笑意,知道被他耍了。回头看其他三个人,他们也在那里鬼笑呢!他们早就知道!想起刚刚自己的样子,脸颊泛红,磨着牙就要怒吼,千夜却嬉皮笑脸地道:“主子,隔墙有耳哦……”
靠!竟被他反将了一军!我狠狠的瞪着他,无可奈何。他说的不错,若我现在发出响声,定会被别人发现的,到时候可就完了。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向他传音道:“千月那姑娘好像对你有意啊,让我想想什么时候弄到你床上去……如何?”
千夜的脸一下子挂不住了,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我,颇有些被遗弃的小狗的感觉,“主子……属下不敢了……呜呜……你饶了属下吧……”
我幸灾乐祸的瞄了一眼千夜,傲娇的昂着头,撅着嘴,还哼了一声。让你坑我!
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传出一个柔弱的声音:“王妃娘娘,快吃饭了,您先去吃吧,让奴婢在这里帮您洗……”
我闻言一惊,遣走了千夜他们,回头去看那个女子,长得还算清秀,只是太过娇弱了一点。这种娇若不是沐连潇的那种虚伪,而是确确实实的惹人怜爱,让人说不了什么狠话。
但终究是陌生人,还是防范防范为好:“请问你是……”
那女子一笑,上前行礼道:“奴婢怜若,参见王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