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刚刚因为徐夫人的事惩罚了她,把封后的日子推迟了一个月,若我是她,也会搬出苦肉计,来博得欢心,这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就算江谋天说的有理,可为何她要单独叫她陪伴左右,在这苦肉计里白雪把她充当了什么角色?那份大礼又到底是什么……为何自己那么不安呢……
“好了,别多想了。”江谋天温热的大手覆盖在季如嫣的右手上,轻声说道。
季如嫣一怔,回过神来抽走了自己的手,局促一笑,“多谢殿下,若没别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江谋天苦笑勾唇,“希望你还记得,在这深宫之中,还有陪你看星星的人。”
最后的最后,待一切落幕,你一定会明白在这个黑洞一般的皇宫里,我才是你的指路明灯,你的守护之人。
季如嫣回到藏书阁翻先前江君傲送来的一大堆名贵药里,翻到一个对烫伤治疗极好的药膏,晚间再去了一次未央宫。
届时白雪从房里出了来,正在宫女的服侍下膳后散步,看到她过了来,便推开宫女,“陆颜,陪我去花园里逛逛走走吧。听说那边的荷花都开了。”
“是,娘娘。”
季如嫣扶着她到了御花园的荷花池畔,四下无人,她把药膏从袖里拿出递过去,“你最怕疼了,这个药膏能让你伤口没那么痛。”
湖水上倒影成双她们依稀的并肩而立,不过早已是物是人非。
“如嫣,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白雪看着这药膏,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可感动过后是更加剧烈的厌恶,“你最大的缺点就是狠不下来心。真不知道姨夫当初是怎么想的,非要让你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来。就因为你是季家大小姐季如嫣?你比我,不过是多了那一张地宫图而已!”
“你说的对。”季如嫣平静望她,“这是我的缺点,也是我的优点。白雪,你可知一个成语,墙倒众人推?”
“你什么意思。”白雪皱眉。
“你诸多心思,太多贪欲,对自己都可以下这么大的狠手,迟早有一天,你会死在自己手里的。”季如嫣咬唇。
“若我真要死,我也会拉着你一起。”白雪的眼妆像两条妖娆的毒蛇,缠住季如嫣,试图拉她下悬崖,“忘了吗,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
好姐妹?这三个字让她恶心,季如嫣推开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察觉有一个身影震惊地在角落里隐下,并听到了她们之间全部的对话。
季如嫣在飘柔殿里等江君傲回来,等到夜半他都还没回来,她带着喜宝去凉亭里静坐,看着漫天星际,从教鸟语的那个师父那里学到的几句,她现学现用地对着喜宝说了几句,让它去找楼外楼。
“这么晚了,你让喜宝飞去哪里。”
闻言间,江君傲立在了石子小路的那一端,季如嫣看不到他的表情,微微一笑,“你回来了,我……让喜宝先回藏书阁了。”
“不是回季府吗?不是回季府看看季洪文他老人家吗?”他踏步走来,季如嫣看到他脸上的阴冷,像一座冰山一样倒向了自己,季如嫣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你在说什么呀……”季如嫣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是抖的。
“陆颜,哦,不对,是季如嫣季大小姐。”江君傲走到季如嫣的跟前,“我没说错吧。”
“……”他的眉眼肃然地让人害怕,她最不敢也最顾忌的秘密居然就这样被他宣之于口……“江君傲……”
“为什么。”他的脸也惨白的厉害,当他从白雪的嘴里听到这个惊天地的真相,他整个人都懵了,在震惊地想要高声呵斥同时,也在现实里慢慢地回过神来,这个答案解开了他之前一直百思不解的事,为何白雪会和一个小小宫女相识,为何向她要地宫图时她百般推诿,为何一个小小宫女居然有这样的慧黠灵气。“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季如嫣也无法说清,仿佛从一开始自己的任性,就将一切推入了不可控制的悬崖。
“你可还记得我说我希望我们之间只谈情真,你可还记得我给过你无数次坦白的机会,你可还记得我有问过你到底是谁!”江君傲万万没想到自己把最宝贵的信任给了她,哪怕觉得她是有所隐瞒,明明清楚她有些事不想说,他也提醒自己试着去体谅。只是……为何要给他这样承受不住的错愕?!
“江君傲,你听我说……”季如嫣上前握过江君傲激动的手,他重重地甩开她,侧过身,“滚。”
“江君傲……”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他的背影那么冷,冷到让季如嫣明白自己毫无接近的可能,她伸手去触,触到的只是巨寒的空气。他曾说这里是她可以来休憩的净土,现在他亲口要她离开。
“我成人我骗了你,可在你说情真之后,我对你的心没有半分是假的。”
待季如嫣跑出飘柔殿,在幽长寂静的走道上重重跌倒,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发狠地用手捶着坚硬的地面,不能自己。
她的表姐不念姐妹亲情,她的爹爹死了,原来的季府回不去了,她在这宫里的每一步都步履维艰,现在她唯一的依靠也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这个皇宫太大,没有人听到她的哭声,没有人理会她的眼泪。
季如嫣在地上趟了不知道多久,直到一轿撵经过。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当街拦娘娘的玉轿!”
“这不是陆颜姑娘吗?”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奴才们纷纷将轿子落下,最先认出季如嫣的是如美人赵如燕,她陪着怀胎无聊的徐夫人刚从后花园赏花回来。徐夫人小心翼翼地在宫女陪同下朝季如嫣走了过来。
此时季如嫣已经在如美人手下的奴婢帮助下站起身来,徐夫人注意到她流血的膝盖,皱眉道,“哟,伤得挺重,不如你去本宫的逍遥殿坐坐,包扎一下伤口吧。”
“是啊是啊。”如美人挑眉说道。
“多谢两位娘娘美意,奴婢不碍事的。”季如嫣摇头推诿。
“什么不碍事,都流这么多血了,走走走,小凤,把陆颜姑娘扶着。”
两位妃子对季如嫣格外热情,想来也不过是因为太后娘娘的关系。有时在这宫里,主子和奴才的身份是很微妙的。受主子器重的奴才远比说不上话的主子重要的多。季如嫣就这样被带到了逍遥殿。
季如嫣在逍遥殿闻到了很重的栀子花香,试探性地问道,“徐夫人的宫里有好重的花香啊……”
“我们夫人素爱花香。每天都要吩咐奴婢去花房换新鲜的花卉来放置宫中,这样身心就能舒畅。而这些栀子花可以放置长久香味依然浓郁,奴婢便将它们十天换一次即可。”徐夫人身旁的奴婢答话道。
季如嫣点点头,趁着徐夫人的宫女给自己上药时,轻声问道,“这两天你们家娘可还有不适?”
“你怎么知道的?是的呀……我们娘娘不知道为什么,太医嘱咐的安胎药都是一碗不落地喝的,也不知为何就时常会觉得小腹刺痛,浑身不适……”宫女小荷一边给季如嫣上药,一边如是说道。
那么浓重的栀子花香,可以让身怀有孕的人情绪不稳,容易动了胎气,长久以往会导致流产。可一般人并不知道内里,只道是自己安胎不周。
这时,徐夫人扶着额头侧躺在榻上,如美人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姐姐,你头又疼了?”
“娘娘您没事吧?”被包扎好的季如嫣起身,一拐一拐地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