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怨,不知何日才复返。绿水淙淙,空余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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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恸,准备一下,我们去边关。”
“是。”
没有多余的语句,甚至不询问是否听听皇帝的意见,干净利落的办事,这才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恸。
“恸,跟着我,你可后悔?我想要自由,不愿当那狗屁皇帝,不愿只是披着人皮过着野兽生活那般长久的受苦。可是现在,我连自由的影子都捕捉不到,这个国度的人们,只想让我去当那什么天子,因为我这可笑的‘神眷’身份!”
“我可不后悔跟着您。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纵然是成了子路,跟着您也无怨。”
“那好啊,我便是又多了一个保镖。子路虽勇,却太听话了,这才致死。我不喜欢孔孟那一套。”皇甫鹘饮了一口侍女端上来的茶,又说,“你知道,为什么封印山一行,我没有带上你一同前去?”
“足下不知。”
“不用自称足下,听着怪难受。我不带着你去,是因为我都不确定自己能够回来。呵,说到底,我就是去找一下。”
“……”恸张了张口,终究没有再说。
“你想问我找什么吧。‘我这种权贵,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是吧。”
“属下不敢质疑。”
“得,没了足下来了属下。算了,不和你计较。我去那儿找的,是我母亲还活着的可能性。”
“可能性?”
“对。虽然除了那个皇帝,其他知情人要么被抹杀要么被封口,连皇族也不例外——但是骗不了我,以他的血脉,生不下一个‘神眷者’的儿子。我变成了这样,是因为我母亲的血统。”
“妃子娘娘?”
“对。我母亲她……是一位魔女。”
这是一个禁忌的词语啊。魔女的存在,世上知晓的不过是几十人。其中一大半,都是圣贤和魔女自身。能知晓透彻的凡夫俗子——只有那些掌握着时局的大家族和帝王罢了。
恸有些惊住了。不过几秒,他便又回了神,将眸子投向了皇甫鹘的身上。
这样看着主子,是一种大不讳,但是皇甫鹘不一样,他什么都不在意。
“魔女,是世界上最阴暗的力量,是人类的丑恶所化——人们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一出现就会被所有人联合起来无情抹杀,千百年来,人们忘记了她们的存在,只有当她们其中一员突然出现时,才会又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但是,所有人都错了。魔女是极为强大的,但她们同样是最可怜的。人类因为人性的丑恶,生生将她们误会化了。圣贤所说的‘人类丑恶而化’,不是指她们是罪恶本身,而是指她们的来历。”
“所有魔女都没有母亲。她们,都是‘未死的死胎’。她们从尸体中遗留下来,被所有的人视作‘可怕’,久而久之的被疏远,艰难的活了下来,不知为何,才有了那股生而带来的冥气之力。”
“我母亲是从我外婆的尸体里被饥饿的孤狼吃食时叼出的。她生而睁眼能走,杀了孤狼,满脸血污的回到镇子里,又杀了很多很多的人,被现在的皇甫家镇压下来,做了那皇帝的禁脔。”
“为什么我从不叫那个混蛋‘父亲’?因为他没有资格!没有!”
皇甫鹘说了很多话,他很累。他将茶一饮而尽,回屋睡觉。
“若是马车备齐了我还没醒,你就把我扛到车上。我们马上走,无论我怎样都不能停留。”
“是,主人。”
恸看着皇甫鹘离去,没有多说什么。一如他听了那么多惊天骇俗的事情之后,却没有说一点儿话一样。
皇甫鹘,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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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留几天吧,我看这雨都下了一天一夜了还不停,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停了。”
如令盘腿坐下,也没多大在乎地上脏不脏。他对史定说着话,手还招了招,完全没有尊敬长辈的意味。
史定也知道,和他较真较不出什么花头来,便也拍拍屁股坐了下去。
“唉,你说,这都秋冬季节了,又不是黄和三伏天那会儿,怎么还有这么大的雨啊?”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的雨了,以后再不会有了。”如令望望外面,转回了头。
“为什么?”
“剩下的一个月,就是冬季了。冬天,就是下雪了。”
“哎呀,我可不喜欢雪,冷的刺骨发寒,容易得病儿。得了病,那些医生又靠不住,还得自己养病,麻烦死了……”
“就像我现在这样子。是吗?”
“嘿,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生着病呢。热度退了没?反正退不退都是一样的,又没医生。”
“你这话真是无情啊。不过留下也好,总在车子上颠簸,我的骨头都快散了。”
“哼,你总在车厢里睡觉,骨头还快散了?我可是没日没夜的赶着车呢!”
“得了吧,你这趟赶完就没去领工钱了,我还要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上个一辈子!”
“这么说来倒真是你惨。嘿,以后要还是有小家伙往那个方向去的,我带,顺便再来看看你。”
“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哎哟,天还早,时间要怎么打发呢……我再去下面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呢。”
“找到什么?宝藏?”
“你想太多了。你就在这儿呆着吧,过了一个时辰我不回来你就找找我,说不定我真发现宝藏了呢。”
“想得美,臭小子!如果你掉进了下水沟,我可不来救你啊哈哈!”
“哼。”
如令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口气,就下了去。
在楼梯的尽处,那个房间还在。不知何时,却又多出了一个人。
“我一直在等你,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好了,坐下吧,讲讲你的故事。”
如令没有在意那人话里的奇怪之处。他只是觉得,那人好像真的等了他很久。是那副皮囊的关系吗?
总之,他愿意说一些东西给他听。
“这可要从很久之前说起了。不过我记得的,就是睁开眼时的那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