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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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卡示意,不用再进去了。她的思绪是如此万变,谁也猜不透她下一刻所思所想。就是日日夜夜陪伴在身的魔鹤,也只能了解到她明显的意念:略懂她眼里的神情所代表的她的心情罢了。若是枢卡的思寻到了深处,他知道的便只有两三成了。
“我们过去些。那里挺热闹的。”枢卡眼底燃烧起不解的怨恨。灵种被这股莫名出现的怨恨可谓是吓了一大跳,飘在半空的身子一下子半倾斜在地上。魔鹤,也从未看见过她发这种等级的火。也许不是从来没有吧,但是的确不多。
在他的记忆里,她只发过两次火。两次的火气都很大,因为她瞳内的一切细节变动,都没有骗过他,瞒过他。他也知道,她眼中的愤怒,是由悲化来的。他更知道,她甚至没有一次对他生气过,但这两次怒火,都是为了另一个他。
枢枏搀着枢卡下了马车,车夫把轮椅也抬了下来。枢卡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
用落魄贵族的身份勉强是让一众人虽有抱怨却也稍微让了路。至此,“兄妹”看见了里面的情景。
“狸狸芽,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随意招惹别人吗?”与她隐藏的面目五分相似的少年,一脸正色的对着那个漂亮的女孩教训着,眉眼间的担忧和无奈也根本隐瞒不了。不过这番发自心扉的教训似乎没有起什么作用。
“哥哥,你不要这样子凶巴巴的啦,以后会有皱纹的!再说了,又不是我招惹他们,是他们先缠上来的,烦都烦死了,还想吃我的豆腐,真是讨厌哎……所以,所以我才小小的教训了一下他们……小小的!就让他们长个记性嘛!我没错!”
女孩子说着说着瘪起了嘴撅起了鼻子,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旁人听着这一番毫无保留的谈话十分清楚地知道明明是女孩子有错在先,却怎么也对这个漂亮又会撒娇的孩子生不起怒意来,反而将矛头指向了少年:
“人家是女孩子,又这么漂亮,还叫你一声哥哥,你可舍得骂她?”
“既然事情弄清楚是那方先做的手脚,为什么还要怪罪这个女孩儿呢?不解人情!”
“就是啊!小兄弟你也忒不识好歹,我们大伙儿的眼睛可都明亮着呢!别想喧市!”
“是啊!这明摆着就是小事化大嘛!你有必要吗?想出人头地,想要金钱财富,俺包了!跟着俺做商队护送,想要多少报酬他们准不砍价!你可知道咱是最好的商队护送不?可这女娃儿啊,还不一定愿意叫我一声大哥呢!”
“哼!就是嘛,没事儿找事儿还在这里挡着路,要闹情绪私下解决不好,也不想想这种事儿搬得上台面吗……”
听着越发不堪入耳的群众如海潮一波更比一波高的声音,枢卡握着扶把的手都暗暗发青起来。
“枢卡,你不要紧吗?”灵种虽然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过好歹是出了一声话。要是枢枏,你不叫他他便不会理睬你。听话是不用说的,却未免有些冷场子。这会儿,枢卡也久违的多回了一句这种她看来是多余的话。
“我有一池泉水,却独恋那一叶尖露水。”
“哈。说这么深奥我可不懂!”灵种摸摸鼻子干笑两声,却若有所思的看向那个被众人指责的少年。
他仿佛也有什么记忆重新浮现了。
枢卡的眼睛慢慢深邃下来,说明她正回复平静。
“是我的错吗?我不该对这世界上的人有所期待的。我好想再睡过去,醒不来也没有关系。对于我多余的感情,我只能用‘永恒’去弥补。”她塌在了椅背上,喃喃着。
“这也太决绝了吧。你才活了几年啊,就这么厌世?”
“我用我的沉睡,唤醒远古的亡灵……”
灵种还一副打哈哈的样子,枢卡却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血色代替了光芒。
实在是太安静,连混乱都无法发起,大地也铺上了红妆,殷朱色洒满了所有的地方。
有些人的笑容凝固了,有些人不再像一秒之前合群。他们长出了蝙蝠的翅膀,浑身都是黑色的毛。
人们合力杀死了他,却彼此都不和旁人走的太近,并同时寻找下一个变异者。
枢卡仿佛被红色的光芒融化了。
她的身体变成了真正的影子,愈现模糊。其实仔细看去,却发现,使她模糊的一圈一圈好像是水波。
“我的生命将会化为这块土地。我说过,我将要创造一个全新的族类,以及魔女的天堂。如果想离开,也随时都可以,开门的钥匙,就是我的死气。如果还愿意忠于我,请去呼唤我的同族们来这里结集。她们将知道我在这里埋下的秘密。”
人们都抢着在混乱中自保,没有人在意这个不起眼的瘫痪姑娘。听着她的话的,也只有近的上一些的两者,亦皆非人。
灵种,戴着那只手环还没有摘下来过。而魔鹤,进阶的助力者都是枢卡,身上自有死气。
方圆千里连同郊地都已经成为了极乐之红土,没有人能逃出去,因为他们没有钥匙。
灵种在人群中自由穿行着,他无忧无虑的只想回家把自己锁起来。而正好身上有死气的味道,生人不近死者不寻。
魔鹤却只是惆怅的看着空空的轮椅。
然后,他坐了上去。背靠在椅背上,手放在扶手上,脚随意而有律,如此相像,气质也不曾改变:和谐却没有归属感。
他把刚刚学会的易容术咒施加在自己身上,眼底却失了一份色彩——真正的她才有的东西。他每天看到的事物里永远不变的一项东西,她身上擦不去的特有痕迹。他从来不知道,他看到的是什么,他只是隐约的接触着那个感觉的边缘。
那种感觉,叫做附庸,如同影子。
那种感觉,叫做彷徨,如同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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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少爷,您对我们的招待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不,没什么。”
他看着极乐红土的方向,微微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