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的雪，不若北国那般厚重，片片飘零的雪花似柳絮般轻盈灵动。
人工开凿的河道结了薄薄的冰层，间或传来嗤啦的破裂声，给这寂寥的大地更加平添几分孤寂。
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四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甩着响鼻，马蹄击打在冻土上，发出哒哒的脆响。
“滚开，小鬼。”驾车的是个四十岁开外的中年汉子，一手甩着响鞭，一手抓着酒壶猛灌了几口，十分倨傲。
行在前方的少年，置若罔闻。
“他吗的，找死。”中年汉子猛勒马缰，吁得一声，四匹大马同时尥蹄子，震得车厢猛得停下。
若是晚上那么一会，少年怕就要被那健硕的大马给踩成肉泥。
“这是官道，慢些好。”少年头也不回，风轻云淡的撂下一句，旁若无人的继续走着。
大秦律规定，官道马车速度，每个时辰不得超过三舍也就是就是九十里。可这马车速度显然远超这规定。
“可是皮痒了？”中年汉子举起马鞭，毫不迟疑的便冲着少年后背抽去。
这下若是抽实在了，少年后背绝对是要皮开肉绽。
啪——
少年身形一歪，马鞭抽了个空。
“怎么停了？”车厢帘子挑开，探出了个鹅蛋脸的女孩，有些不悦的问道“若是耽搁了我家小姐去金陵州立学院报道，有你老张头好受的。”
“是是是，这就走着就走。”张姓的马夫喏喏的应承着，脸色笑的满是褶子。
少年回过头，瞧了眼面容白净的鹅蛋脸女孩，若有所思。
“瘪三，瞧什么，再瞧挖了你狗眼。”女孩脾气倒是暴躁，没好气的训了少年一句，被那刺骨的寒风一冻，哆嗦着缩回了脑袋。
“还不滚开，小鬼？”马夫立马换上了张凶神恶煞的脸。
“路这么宽，你还要管我怎么走？”少年丁点没有让开的意思。
“晦气，碰上个脑子不好使的毛孩子。”马夫啐了一口，迟疑了下，无奈的一甩马缰从少年身旁绕了过去。
轰——
一声爆炸声。
石屑纷飞，四匹大马哀鸣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呼啦啦。
从官道旁的黑树林里跃出十几个脸色蒙着黑巾的大汉。
瞧这光景，却是遇上了剪径的强盗。
“几位大王，饶命饶命。”侥幸逃过一死的马夫哪里还有半点趾高气扬的模样，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
“妈的，给老子滚一边去。”为首剔着寸头的强盗一脚把马夫踹到了一边，扯开门帘从车厢内拉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那刚刚训斥过少年的圆圆脸丫鬟，另一个则是穿着翠绿色丝绸小薄衫小姐模样的女孩。
“这两个小娘皮倒是标致，带走，哥几个晚上好好爽下。”寸头强盗淫笑着捏了捏两个女孩的脸皮，口中满是秽言秽语。
也不知是离了有火炉的车厢给冻得，还是背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强人给吓得，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
“老大，这后面还有个小鬼。”眼尖的强人一指没有丁点惧意的少年，嚷嚷道。
说来也奇了，这少年压根不怕这伙强盗似的，兀自超前走着。
“这小鬼怕是有些傻吧？”那眼尖的强人讥讽的说道。
“不要露了行踪，杀了。”为首的强人瞧了不瞧少年一眼，直接下了格杀令。
“唉，少年，算你倒霉。”眼尖的强人装模作样的摇着头，一副甚是可惜的语气。
“唉，你们抢你们的，没事招惹我干嘛？”学着强人的语气，少年摇着头。
“这小鬼，绝对是傻的……”眼见的强人踱到少年面前举到作势欲砍，话语却戛然而止。
咯噔。
刀柄落地。
强人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血，从强人腹部流出，染红了血地。
异变突起。
少年抽回手来，一把染着鲜血的寒刃在重强人眼前显得有些刺眼。
“有种。”
半晌才回过神来的那伙强人面面相觑。剔着寸头的强人头目更是翘起来大拇指。
“小兄弟，有没有兴趣跟着我们一起干？”
少年耸耸肩。
“没兴趣。”
强人头目不生气，笑嘻嘻的走了过来“我，白头山大当家的，武强。”
少年轻轻哦了一声，甩了甩刀柄上的血，将匕首别回腰间。
“小兄弟怎么称呼？”
“姜子集。”
武强笑呵呵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哦，姜小兄弟杀了我的人，却又不打算入我们伙，那要不我就送你上路吧？”
“也行。”
姜子集很认真的点点头。
像是在讨论家在何处，家里几口人一般的在唠家常。
“那在这就上路吧。”武强冲姜子集点点头，从眼间抽出把软剑，伸手便刺。
叮当。
软剑刺在姜子集的胸口上，发出清脆的鸣叫。
“哪不好刺，你刺我胸口。”姜子集摇摇头，顶着软剑步步紧逼“轮到我了。”
姜子集一甩手，那把还滴着鲜血的匕首便抵到了武强的脖子上。
“冒昧问下，你们有钱吗？”姜子集笑眯眯的说道。
“有，你们几个，把钱全给我拿来。”出来抢劫却被人给反抢了，甚至现在连小命对被对方给捏着了。
武强很是恼火。
“要现银。”
“是现银。”
一会功夫，姜子集面前便放了小小的一堆银子，估摸着得有上百两。
自己面前还有十几个兄弟，武强不信姜子集真的会杀自己，最多拿自己当人质逃离这地方。
“就这些？”
“不够？”
“嗯。”
“要不随我去山上再拿些？”
“不用了，老麻烦你多不好意思。”
“太客气了，那我现在可以走了？”武强对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有些摸不到底，试探着问道。
“好。”姜子集点点头，随手在武强脖子上一抹。
血溅三尺。
武强捂着脖子，双目圆瞪，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这少年谈笑间取人性命，竟没有丁点的心理负担，竟如恶魔一般。
“这小鬼杀了老大，给我弄死他。”
一伙强人目瞪口呆的瞧着眼前的变故。
在这白头山一带，从来只有他们作威作福抢劫杀人，从未曾被别人给欺晦。
可今日，不仅被对方给抢了，甚至连老大都被杀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居然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子。
“唉，人多欺负人少吗？”
姜子集叹了口气，有些不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