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睁眼的时候,魏笑终于确定自己是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摆设,东倒西歪的桌椅,难闻的潮木气味,唯独身上盖的一床棉被稍微干净些,她还以为自己做了个很可怕的梦,看来,可怕的事情也许才刚刚开始。
“姑娘!你醒了吗?”
转过头,一个穿着樱黄色罗裙的小丫头从门外直径走到床边,扎着丫鬟的发髻,圆嘟嘟的脸颊旁还有许多小雀斑,模样不过十五六岁,配上那嘹亮的嗓子,好似深林中的鸟雀,欢快地打转。
“这里是?”
魏笑的心口已经不似昨日那般刺痛,但身子骨里的酸痛还是有些不适,她勉强地坐起身来。
“这里是我家小主子的府邸啊,姑娘,你得赶紧起来了,不然晚了,尔舒公子可是要生气的!”
“你家小主子是?”
“姑娘忘啦?”
小丫头一脸诧异的看着魏笑,然后双手一拍,换了一副无比真诚的表情。
“没事,主子说了,如果姑娘记性不好,就让我给姑娘提个醒,约定之期为三日,若三日后,不能做到姑娘约定之事,那么请姑娘务必遵守诺言。”
话语一停,小丫头皱着眉头,满脸纠结的看着魏笑,话到嘴边不知要不要说的样子,让魏笑不自觉捏紧手心。
“你家主子还说什么了?”
“一名叫做琴心的姑娘此刻就躺在花台上,但是她已经死了…...而且死相恐怖。”
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之内就爱上另一个人,依她看,妖孽男定是不会放过她了,本想拖延时间,再找法子脱身,如今倒好,三日后就地正法了还想什么想。
“你叫什么?”
“我叫莫莫,是尔舒公子房里的丫鬟。”
“莫莫,我有一事相求。”
魏笑说着就激动地拉起莫莫的小手,她可怜兮兮的看着莫莫,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疑惑地嘟起小嘴,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都是死,拼死也要死的体面。
天高气爽,经过昨日的大雨,早晨的空气里到泛起凉意,荷叶汇珠,颗颗晶莹剔透,蛙鸣鸟叫,悠然自得。如此惬意,有人却无暇欣赏,樱黄色的衣袂快速划过,娇小的身影匆匆穿过假山。
魏笑捏着手里的东西,手心不停地冒汗,她左顾右盼,确定身后无人时,深深地吐了口气。
“站住。”
这一声突然冒出的叫唤,让她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咬咬唇,她真的是流年不利。
“转过身来。”
闻言,她慢慢转过身,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这声音的主人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认得。
印花银靴,玄衣拂地,人还未走近,身上的兰麝香气隐隐飘来,背后的冷汗透了衣裳。
“抬起头来。”
“回主子,奴婢感了风寒,怕传染。”
压低气息,魏笑试图改变自己的声音,弄得嘶哑,听起来仿佛得了重伤风一般粗厚。
“哦?”
离悠挑眉抿唇,他看着这个一直低着头的奴婢,琉璃珠般的瞳孔熠熠生辉,他十指修长,掌心宽厚,垂在两侧的衣袖中亦是好看。
“莫莫,你怎么在这里?快过来。”
听到有人喊莫莫,魏笑心下一紧,低头从离悠身边走过,快步走至那人身后的奴婢中间,默不作声。
“离悠,这是我房中的奴婢,叫莫莫,方才我让她去给我拿白茶,不巧,碰见你了。”
尔舒不留痕迹地上前一步,挡住了离悠锐利的视线,她稍微松了口气,方才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天凉,为什么穿这么少?是不是那些该死的下人们没伺候好?”
此话一出,尔舒身后的丫鬟小童们全都跪下,魏笑险些没有跟上,匆忙跪下的时候,昨日撞伤的膝盖又疼了,她在心底诅咒妖孽男千遍万遍。
“是我自己穿的,与他们无关。”
他走到离悠跟前,离悠身形挺拔,高出他约半头,环住离悠的腰,将身子埋进离悠的胸膛,魏笑微微抬首,便看见二人亲昵的模样,更是懊恼了,老天啊,她到底为什么要提议那个赌约,这简直就是给自己刨了个坑啊。
“我带你回屋。”
春风般的柔情,情人间的呢喃,若不是见识过妖孽男的戾气,魏笑打死也不会相信他会对谁这般温柔,他搂着怀里的人儿,凤眸却紧盯着魏笑,那种仿佛看着猎物的目光,让她一慌,赶紧低下头来。
茶香满室,烧开的山泉水咕噜做声,二人伏案下棋,黑白子对阵,难辨输赢,魏笑他们等人站在门外,她把莫莫弄晕困在屋里,现在估摸着也该醒了,再折腾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今之计只有险中求胜方为上策,明亮的眼眸里闪着精光。
“莫莫。”
尔舒的声音就是不露喜怒,如高山流水,潺潺流动,与他的气质一般淡雅,魏笑尚未回过神来,他叫了几次,也不见动静,就连离悠都停下手里的棋子,转身看她。
“喂,主子叫你。”
魏笑被身旁的人推搡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走进屋内,弯腰俯身。
“莫莫在。”
“莫莫,你今个儿是怎么了?怎的心不在焉起来了?”
“恐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离悠气定神闲的接过尔舒的话,举起手里的棋子落下一步,尔舒也不甚在意,轻轻一笑。
“莫莫,去把新茶壶里的水添满,换过来。”
“是。”
低首弯腰退至围炉旁,用抹布提起炉上的水壶,将烧开的水慢慢倒入一旁的白玉小茶壶中,魏笑手心发汗,浸湿了袖口,她神色纠结,到底要不要对他用此法子,可温娘说过,倘若用了,她将无力承担此后果。
“莫莫好了吗?”
“好了。”
赶紧将茶壶放置在托盘上,站起身往二人走去,她不管了,反正现在跑又跑不掉,破例对人用一次应该没事的。
“公子请用茶。”
将泡好的茶水一一倒进杯中,名贵的紫砂茶杯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魏笑举过杯子,尔舒伸手接过,一滴暗红色的血水恰巧晕开,毫无痕迹,就连血腥气都嗅不到,一来一回,她神态自若,他红唇微张,一饮而尽。
“这茶……好甜。”
他对着茶杯痴痴一笑,瞳色竟有些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