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来求奇门法器的?”
金春增适时的发言将李宗越的思绪拉了回来。
这让李宗越惊觉,自己似乎忘记了本来的目的了。自己可是来找铁匠的,虽然知道眼前的老人是炼器高手,可炼器高手又不是铁匠啊。
要是金春增知道他这想法,估计至少也得气炸了肺。
别忘了,就算是练废了的法器,也是俗家弟子争抢的对象。
放到江湖之中,那就是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了。
像李宗越之前使用的软剑,虽然凡人铁匠能打出这样的一把武器就已经可以称作宗师水准了,但就算和练废了的法器相比,也差得太远。
以凡火炼器,哪能得到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是金春增,金丹顶峰的高手,随便弄出个次品来,也能达到李宗越的要求了。
况且金丹顶峰的炼器高手,就算你想让他弄出个次品,他也拉不下那脸来。
略微思考,李宗越决定实话实说。
“我是来求铁匠的。”
金春增的脸色要多古怪有多古怪,铁匠是什么?他可是炼器大师啊,结果对面的小子连基本的顺坡下驴都不会,直截了当地把他和铁匠划上了等号。
先是生气,然后还是生气,最后,气乐了。
随后,这座一直沉闷着的洞府内充满了老人的笑声,像是一个找到了什么稀罕东西的顽童。
金春增一边笑着,一边拍着眼前的石桌,看得李宗越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人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样放肆地大笑过了。一百年?两百年?一辈子?
直到最后,这位连地火都烧不死的金丹顶峰大高手,终于在一通咳嗽中结束了大笑,老态龙钟的脸上透着红晕的颜色,颇有年轻了几十岁的意思。
“我紫云狂魔练了二百多年的法器,还第一次有人跑到我这里来,找……唉!”
说着,金春增大叹了一口气。
“找铁匠!”
铁匠,铁匠!
打铁的铁匠。金春增想象了一下自己赤着膊打铁的样子,不禁又有点想笑。看着眼前的看起来并不像多呆的年轻人,金春增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
从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毛头小子,到叱咤风云的紫云狂魔,金春增又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回到了那个驾驭飞剑,打遍天下的自己。
两百年的炼器生涯,已经改变了太多东西,从寻遍荒山大泽只为异宝,到回到门中,终日闭门不出,只炼法器。
已经经过了太久的时间,久到自己早已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修仙,为什么疯魔,又为什么会最终不得不回到门内,把自己隐藏得好像鼹鼠一般了。
久到这双依然清澈的老眼,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阳光了。
“小子,你想不想学炼器?”
突兀地,老人问出了这样一句。
“炼器?”
毫不客气地,李宗越想到了自己赤着上身,挥舞着铁锤的样子。
“炼器对提高战力有帮助么?”
在思考了一会之后,李宗越有些郑重地问了出来。
和一位金丹顶峰高手学习,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的,到了李宗越这里,却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对这个虽然面相温文尔雅,骨子里却是武痴的年轻人来说,不能帮助自己打架的,都没用。
金春增笑了,紫云狂魔又笑了。
“我问你,若是手无寸铁,你能否打赢一个拿着长剑的人?”
“只要不是弱上太多,李某总有战而胜之的可能。”
一说到打斗,李宗越马上来了劲。
“那我再问你,如果你面对的是自己,到底是赤手空拳会赢,还是手握长剑会赢?”
李宗越想了想,缓缓答出。
“那自然,是手握长剑会赢。”
金春增收起了笑容,表情肃穆地对李宗越说道。
“昔年,我被世人称为紫云狂魔,全都是因为我的成名法宝紫云剑,紫云一出,方圆数里不辨方位,只能任我宰割。
“六大派之一的青城派,每一代掌门,手里拿的都是自己用古法炼制的青城剑,青城派的心法并不是多强,但单凭这青城剑,同级别中没有任何人敢小瞧。”
金春增看向李宗越。
“现在你说,这炼器对打斗有没有帮助?”
李宗越怔了怔,有些不解地问道。
“前辈,晚辈有一事不解。”
“说。”
李宗越提起了手中那截剑柄,这自然是大路货色,出自寻常铁匠之手,在江湖豪杰手中能算是一把不错的剑,但对李宗越来说,却只能算是消耗品了。
“江湖中人,很少会有学了打铁功夫的,只要是能找到一把适合自己的武器,便足够了。就算真有神兵利器,也得看是谁使用,像是我当年,就算是拿一把破烂笤帚,也能挑了手持神兵的寻常武者。
这神兵利器确实对提升实力有很大帮助,但为什么非要亲自动手,去打制武器呢?”
金春增只说了一句话。
“修仙是闯江湖么?”
李宗越略有所悟。
“谢前辈指点。”
金春增再次摆出了高深莫测的样子,但心里却有些高兴。眼前的少年很讨他喜欢,虽然有些迂直,确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虽然没测根骨,但那一击也是在惊艳,在灵动初期就能有如此威势,绝不会是庸才。
金春增昔年在修仙界也是家喻户晓,虽然没人知道金春增这个名字,但紫云狂魔之名对很多人来说,听起来都如雷贯耳。
以金丹中期之身,逃过金丹顶峰高手追捕,血杀千里,让一个门派整个鸡飞狗跳,最后连潜修的元婴高手出手,也只是打爆了一个疑阵而已。
从此之后,紫云狂魔之名传了数十载,而他本人,却再也没有现身。
没有人知道,这个隐有魔王之称的疯子,现在已经成了仙风道骨的老人,也有更多的人以为,当年那个敢和天下叫板的修士,现在已经化成了黄土。
而这样一个人,在李宗越那里,却成了铁匠。
铁匠就铁匠吧,金春增看着跪地行礼的李宗越,自嘲地笑了笑。
天天只知炼器,自己不就是个铁匠么?
随着,他又想到了那个身影,那个并不算倾城,却为他炼出了紫云剑的身影。
又想到了最初,他疯狂炼器,还不是为了修复那把紫云剑?
时至今日,紫云狂魔才又想了起来,如果有可能,他真的不想要这个名号,如果能修成元婴,他要让那个门派从修仙界除名。
自己,真的,老了。
金春增从李宗越口中知道了他已经拜了吕瑶为师,也不勉强,只让他行了受业之礼。
吕瑶那里只要传个书过去就好了,顺便,这位在婚礼上没有出现的金丹高手,大方无比地送出了一对儿飞剑。
不是袁青拿走的那种上品法器,而是真正的法宝。
宝贝,没有人会嫌多。
得知是一位金丹顶峰的高手要教导自己的便宜徒弟,吕瑶也十分高兴,毕竟自己刚刚进阶金丹,还要大量的时间巩固。
于是,李宗越便来到了金春增座下,开始了自己的炼器生涯。
最初看到李宗越时,金春增还有些别的想法,想研究一下李宗越入道之后的气息,他实在有些好奇,既然不是以武入道,那究竟会是什么?
而现在,这样的心思却淡了一些。那样的研究,终究会对人有所损害的。
李宗越也在思考,大概该去找上几本典籍,看一看有关入道方面的记载了。
唯一有些烦恼的是,自己是不是该去趟符篆楼,见一见那个第一次让自己面红耳赤的女子了。
“你平常使的是什么样的兵器?”
金春增问道,虽然炼器应该从最简单的砖形教起,但李宗越现在并没有合手的武器,若是这个心思下不来,怕是也不容易集中精力。
“软剑,铁骨扇。”
李宗越如实相告。
金春增侧目,这个有些迂直,又在打斗时能带起特有的机灵劲儿的小子,怎么使得是这么阴损的武器?
没等他问,李宗越就开始解释了。
“这软剑,是我从小就在用的,为的就是练习控制真气。并且,这软剑是最难防御的,须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几乎最快的攻击都是直来直去的,但凡是直来直去的招式,都是可以挡住的。
“但软剑不一样,只要我还有真气,我就可以划破任何地方。能被挡住的招式,都是废招。而这铁骨扇,就是用来挡的,当然,也能用来砍。”
金春增不禁承认,若是自己,在成就先天武者之后,大概也会选择这样一把让人防不胜防的武器。修仙者不是什么江湖侠士,满嘴江湖道义。
若是真的打了起来,什么江湖道义只会让自己丢了性命。
然而,金春增还真错怪了李宗越,这个有些迂直的年轻人,从骨子里还真是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那就给你炼制一柄软剑和一把折扇吧,我先说好,这只是暂用的,等你哪天真的成了炼器宗师,一定要自己重新炼制。这炼器的精髓,便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温养宝物,不是自己炼制的,终究只是外物。”
说着,金春增打开了另外一间石室的门。
说是石室,有些不对,因为这间地火升腾的房间比金春增居住的地方还要大得多,作为真正炼器所用的地方,还是称之为大厅比较好。
从炼器峰中央聚来的地火无时不刻不炙烤着大厅中间的一座铜炉,这个两丈多高的铜炉一看就是精品。
如果李宗越稍加注意,就会发现,整个大厅里缭绕的云雾都是紫色的。
而随着紫云狂魔的进入,这些紫雾,仿佛活得一样,有些欢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