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刚刚吃完红烧肉的柳离还想吃回锅肉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逃兵
“你的道理总是很多,甲子。”再次开口时,明彻涧语气流转间已经没有了晦涩。
“二十年前你和我讲唐刀,你说柴纳帝国唐刀天下第一,你说横刀立马大丈夫,来世还为唐朝人。”
“我也这样认为。大唐横刀意,这是每个唐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东西。”
“所以我和你一起练刀,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寒暑二十载,如今,你成为了唐刀。而我,没有这个资格。”他摸了摸自己腰间沾满尘埃的木剑。“现在想来,你的‘刀意’在那时就已经被你领悟了吧。而我直到现在,还不知刀。我不懂意境,我没有横刀意。”
“我不如你。”明彻涧叹道:“毕竟我所付出的没有你多,所以我没有什么好不服气的。诺,你看,我现在连我们当初互相赠送的木剑都好久好久没动过了。要不是这次你出现在这里,我或许还会在闲置它十年。”
“所以二十年前我与你的较量,是我输了。明彻涧输于甲子二十载。”
“十五年前你和我说柴纳,你说这个国家有问题,门阀不该是州郡的主人,唐皇才是。”
“我又和你看法一致了,甲子。如果这些将自己盘踞的州郡当作‘家产’的门阀不复,百姓的生活说不定会更好。”
明彻涧直视甲子,而甲子盯着柳离,仿佛正咀嚼着肉的他脸上有着花儿一样。
“比如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明彻家不再了。”明彻涧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么青徐凉三州,会不会变得更好一点?”
“所以你在和我练刀之余,努力的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我,十岁的明彻涧拒绝成为明彻家未来的家主。”
“现在,你回来了。你成为了兄弟会的甲子,你带走了凉州所有明彻家族人的性命。但是凉州却乱了。凉州乱了。没有明彻家坐镇的凉州乱,而你现在却还想让青州乱。”
甲子的目光乱晃,从柳离到天花板到竹筷到木床到雕花,就是没正眼看过明彻涧。
而明彻涧一直在看着甲子,直视。
“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甲子。你的道理我大部分懂,但这个道理我想了很久。我想,唐皇之所以没有对我们这些门阀动手,大概是因为。有些事,得由正确的人做,有些位置,得由地头蛇去坐。”
他握了握手中沾灰的唐刀,仿佛这样就能回想起那些自己颁布的为了百姓的政令似得。
“所以这次是我赢,我是明彻涧,我现在是望川之主。未来我会去掉名字里的‘涧’字,成为上奉唐皇下治万民的三州共主。而你,甲子。你的成就止步于此,你是兄弟会甲组最优秀之刃,你是甲子,袭杀最强的唐刀。但就算你杀光了明彻家,还有下一个门阀会出现,而你,无可奈何。”
“所以甲子输于明彻涧十五载。”
仿佛是棋手终于下了一步妙棋,盘活了整个棋局,明彻涧吐出这句话之后,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几分。
甲子终于开始正视明彻涧。
“说了这么多,其实小涧你最想问的是我为什么出现在了‘明处’对吧。”
他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对方空荡荡的背后。
“那你为什么不带护卫来见我呢?是相信我们之间竹马十年的友谊?还是以为,我不敢在这动手?”
当甲子手指抬起,明彻涧背后汗毛炸立,冷汗如珠滑落。
“这是相对的,甲子。你敢独身入城,我就敢只身见你。”
直到甲子手指放下,明彻涧才开口。
“但我并不是来见你的呀。”甲子说。“我这次回老家的主要目的,是这个孩子。”
他指了指柳离。
柳离正在对付面前那盘红烧肉。
“对了。”甲子补充道。“虽然穿着裙子,但他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哟。”
明彻涧呆若木鸡,明彻涧的精神受到了严重的冲击,明彻涧已经无法维持自己作为望川之主的积极形象了。
“原来你是这种人啊,甲子。”他用一种看着人渣的眼神看甲子。“居然喜欢**,居然对这种怎么看也不超过6岁的孩子下手。原来我是真的不懂你。”
“等等,等等!!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甲子放出的压抑明彻涧的杀气瞬间消散,他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可是花了很大价钱才得到他的抚养权的!”
“我居然会把你这种家伙当作挚友……”明彻涧扶额。“居然会追求这种事情的正当性,果然成为唐刀的人都会有自己的怪癖呢。”
“等等,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看我像那种人么?”甲子问。
“你不像。”明彻涧说道,而后,在甲子刚刚松了口气的时候补充道“我认为你就是那种喜欢**的变态。根本不用像,你就是彻头彻尾的变态吧,甲子。”
明彻涧用一种落寞的口气说道:“居然会把你当作一辈子的挚友,果然我的人生在哪里出现了问题呢……”
“这个孩子是兄弟会未来二十年的砥柱。”甲子突然说。
“反正你也留不下来我,小涧。这个信息是你一个人来见我的报酬。十年前我说过,若你此生不先负我,我必不负你,所以这次我不会对你下手,至少这次不会。”
“他叫柳离。我叫甲子。给他十年,他会被叫做甲子,而我会被叫做甲丑。”
“反正丙子是这么说的,这个男孩未来正面袭杀柴纳第一。望气组的‘子’都放话了,我这种没有地位的袭杀组的‘子’就只能劳心劳力咯。”
明彻涧直视甲子。
甲子反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成为唐刀,是对自己二十年前抱负的回答。成为甲子,还有这次的凉州乱,是对自己十五年前任性的回答。所以我才会对你笑啊,小涧。”
甲子再次笑意满面。
“能跟得上我的,在那时只有你,不是么?”
柳离解决完了红烧肉。
在那之后。甲子对明彻涧说。
“而且——啊。”他拖长了音调。“十年前的那次较量,我到现在都还觉得是我赢了呢。”
话音刚落,他就被明彻涧丢过来的木刀砸中了脸。
“明日午时,望川演武场,你带唐刀,我带百甲。不死,不归。”
明彻涧咬着牙,用插在靴子上的小刀一寸一寸的划过自己的手掌。
入肉极深,三寸痕。
这是柳离第一次看见,唐人所谓“死决”的邀约。
虽然当时他在思考到底是先吃回锅肉还是红烧鱼这件事,但这并无妨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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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按在地上讲道理,这还是第一次呢。”
明彻涧离开后,甲子对柳离感慨道。
“而且对象还是那个在从前只会对我唯唯诺诺的小涧,看来这十年望川之主的磨练让他‘强大’了不少呢。”
“但这样才有意思,不是么?”甲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身为挚友的敌人,杀起来一定比之前那几个蛆虫有意思。”
柳离决定了。还是先吃回锅肉,红烧鱼刺太多。
“小柳离啊,你知道割破手掌的决斗对唐人意味着什么么?
“不知道。”
柳离只回答了一句。没有追问。
因为他知道甲子只是需要一个倾听者而已。
他把嘴拿来说话,就不会拿来抢我的肉了。
柳离对于自己的计策非常满意。
“对于唐人来说,决斗都两种方式。浪漫点来说。分‘生离’和‘死决’两种。前者和青藤那边丢手套的决斗差不多,只要割破袖子摔在地上就好——当然,觉得不解气的话甩在对手脸上也可以。‘生离’的起因可以是任何双方不统一的一点,方式也是多种多样。甚至可以用猜拳丢骰子来分胜负。胜负分出以后胜利者必须谦逊,失败者也不能负气。总而言之,只是解决了当下的矛盾罢了。”
“而‘死决’则不同。尤其是像刚刚小涧那样划出三寸痕的‘邀约’,这可不是那些小孩子争论是唐刀最强还是英魄更甚闹起来割破袖子打一架然后分出胜负而止的小打小闹。”
“至死方休,这就是‘死决’。发起者无法收回,接受者无法拒绝,只要条件符合,就无法反驳。结局至少需要一方的血染才能显现,更多的则是在‘平衡’这一前提下双方俱亡的惨剧呢。”
“不负于‘生离’,不亡于‘死决’。这可是唐人所追求的最大的成就了。”
甲子感慨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死于床榻。国有战事,裹尸于沙场之上。国无战事,埋骨与‘死决’。噫吁嘻。吾辈唐人,何惧一死。”
“所以——”甲子突然夺下了柳离的筷子。
柳离用冰冷的不带一丝人气的眼神瞪着他。
“——我们逃吧,小柳离。我叫甲子,今年二十有五。唐刀,刀势三十又四里,我才不想去参加生死对半的赌局哩!”
甲子笑眯眯的对柳离说。
“给我筷子。”
“哦,好的。”
“你准备怎么逃。”
“嘛,我可是土生土长的望川人,我知道有个密道可以偷偷出城,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然后我们可以——”
“——先等我吃完。”柳离打断了甲子的描述。“对了,可以再叫些吃的打包在路上吃么?”
“请认真听我说完好么!?我这可是放弃了作为唐刀的尊严准备逃跑呢。”
“哦,那你可真是个人渣呢,喜欢**的变态唐刀。”
“都说了那是小涧的误会了啊!”
”是。是。你可是追求**身份正当性且会花三个铂金币来购买未成年小男孩的绅士呢。“
“——都说了这是误会啊啊啊!!”
甲子柳离,日后多半相看两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