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位,一排排的牌位,立在宗庙祠堂的正中心。
牌位前立着烛台,在漆黑的夜里,跳跃的灯火更增添一份阴森诡异的气息。
秦暖最怕鬼了,眼下整个人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不敢看。可想起这两天惊心动魄的精力,满心的委屈不知怎么发泄,忍不住哭了起来。
宗庙的前厅很大很空,上面垂着黄色的帷幔,跟寺庙里的样式很像。
她在原地抱头瑟缩了好一阵,手和脚都冻得有些失去知觉了。
“真是的,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秦暖一边抽噎着念叨,一边悄悄抬头。漆黑的牌位有很多,高低错落,看久了脑袋就容易乱想。那些恐怖片惊悚片悬疑片轮番上阵,贞子花枝寂静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静谧得只听得见风雪的呼啸,连更夫都不再打更了,秦暖才哆嗦着站了起来。生理的极限完全压抑住内心的恐惧,这里又空又大,虽然不会进风,但冷得出奇。
她站揉着发麻的脚一瘸一拐地走到牌位前,把所有烛台都搬到屋子中央围了个圈。
烛火跳跃,终于带来了温暖的感觉,缩着坐在里头,伸出手脚靠近火边,终于暖和不少。
然而身体暖和了,睡意席卷而来,秦暖头一点一点的,而后猛地一点惊醒过来。
不行,不能这么睡过去。
万一自己睡着了,忍不住往火里滚,怎么烧死的都不知道……
秦暖盯着屋里看了一阵,索性把两把椅子推到中央,面对面对在一起,成了个简易的小床。而后把蜡烛围在椅子周围,差不多隔了十来厘米的距离确保安全。
做完这一切,秦暖裹着大披风满足地感叹一声,自己再缩成小小的一团,美滋滋地进入了梦乡。至于那桌子上的女戒和女训,如果不是这个时代都是珍贵的手抄本,她早就想烧了来取暖。
只是夜里,她睡得并不好。周围有一股无名的热浪,热得她浑身难受。
那个长头发的男人和韩朔重叠在一起,一个冷眼看着让自己献出心头血。
“她?每一世都不记得,潇洒得很呐。”
一个取下她的面具,笑容淡淡。
“美人面再美,也比不过沈姑娘半分。再会。”
可那张面具后面的脸,她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虚假的一面,好像在……诱|惑着让她靠近,诱}惑着不让她改命成功似的。
脑子里乱的很,窒息感一层一层地压迫而来,秦暖猛地惊醒,忽然发现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她愣了一阵,直到逼人的热浪夹杂着浓烟扑面而来。
我的天,着火了!
滚滚浓烟熏得她睁不开眼,屋顶上全都燃透了!
秦暖吓得浑身发软,从椅子上滚下后捂着口鼻:“救命,咳咳,救命啊!”
烟雾很浓,起火的源头像是厅堂左侧柱子,火势沿着上面的黄色帷幔一路烧过去,屋顶全部燃了,还有继续往下蔓延的趋势。
她挣扎着眯起眼睛,终于看到门的方向。
“开门……咳咳,开门!”
门被人抵得死死的,一推有铁链晃动的声音。该死,谁用铁锁锁了门!秦暖撞了一阵没撞开,刚想后退,背后轰地一阵灼热,巨大的梁柱瞬间垮塌而下。
“啊!!!”
四周都是热浪,火越来越近,浑身都已经发疼了。再这样下去她会被烧死的!
秦暖摸索着去窗边,一边努力看着上面随时可能坠落的梁柱,一边拖着尚未完全着火的木头椅子,看准窗户的地方用力甩出!
一股凛冽的寒风猛地窜入,窗户被砸开了!
披风在攀爬的时候裹上火苗,秦暖手忙脚乱地摘下后撒足狂奔,没跑几步,身后传来一阵坍塌的巨响。
屋顶,塌了。
她要再耽搁一秒,整个人就会被着火的木头压死在里面。
秦暖后退几步,一屁股坐进雪堆里,愣愣看着那一幕,眼睛通红,嘴唇却死死咬着。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走水了,走水了!”
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家丁的喊声,头发花白的管家只披着一件单衣跑进来,看见秦暖后脱力跪倒在地:“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快,快去打水。”
“让所有人都起来,别睡了,沈府的百年宗庙,被烧了啊!”
百年……宗庙?秦暖心下一个咯噔。
“发生什么事?”沈琛被惊得往这里赶来,看见宗庙着了火,那一瞬间脸上跟见了鬼一样。而后把视线放在秦暖脸上时,瞪着眼珠子恨不得将她给吃了。
宗庙,一个家族兴衰的见证,它是神圣的存在。如今被烧毁,不仅是对老祖宗的不敬,就像是一个噩耗,寓意着不详。
“你,你简直是!”沈琛气得狠了,走到秦暖面前高高扬起手。秦暖下意识抱着脑袋后退:“不是我!”
“不是你,不是你还能有谁!”沈琛几乎喷出一口老血:“这宗庙今晚只有你在,不是你还会是谁!你怎么就没被烧死在里头!”
秦暖傻了眼。
这个人,真的是这个身体的父亲吗?
一般父亲看见女儿劫后余生,下意识的动作应该是拥抱吧?连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看见她都会说句“谢天谢地”,而这个父亲却恨不得她被烧死在里面?
秦暖那一刻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一方面为沈欺霜默哀,一方面心底又像是被沈欺霜附体了一样,燃烧着悲愤。
“我说了,不是我!”
“哟,这宗庙的蜡烛烧了上百年,可从来都没有烧过房子。倒是你,住了一晚就什么也没了。沈欺霜,你如果不是祸水,那还有谁是?”
秦暖刷地抬头,微微眯起眼睛。
沈素琪穿戴整齐、身姿婀娜地靠近,手里举着一把镶了绒毛做边的纸伞,把它斜在沈琛的头上。
“夫君,消消气。”
“这简直是,把她关起来,等火灭了之后再问个清楚!”
“放手!”秦暖气得双脚不住地踹:“事情都没弄清楚,就盲目下结论,亏你还一把年纪了!我要是真想烧了宗庙,何必把自己关在里面!”
“关?”沈素琪冷笑:“这宗庙的门就从来没关过,你敢说谁关了你?凡事都要讲证据,沈欺霜!”
“什么?”秦暖瞪大了眼:“没锁?”
她立刻停止挣扎,看着沈素琪冷笑的脸,看着被大伙吞噬的宗庙,心底一片发寒。
这一切绝非偶然,而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