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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再次认真打量他,已经接近毕业尾声。那天,我意外经过曾经和他一起上自习的教室,我一眼就望见了他,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一个人俯着头,独自沉思。我有些心酸,以前有我在时,他不会显得这么落寞、这么孤单。他看上去果然憔悴了好多,那个和我在星空下看星星的愉快男孩已经不复再见。

此时此刻,我希望他可以抬头看我一眼,我希望他看到我之后可以冲过来,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或许我可以原谅他,或许我愿意重新坐到他的身旁,让他显得不那么孤单。

他沉思得那样专注,旁若无人,我讨厌他的专注,他应该分心一次,分心一次注意到我正在门口望着他。可是我又怕,怕他看到我以后,当做没看见而低头继续沉思。也是,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呢,或许在想着他前女友,或许正是他前女友惹得他“为伊消得人憔悴”。这个念头在我心中荡起,便泛滥成灾。

就这样,他又惹得我伤心数日,原本整理好的坏情绪,又因为他爆发。我在内心指责自己,竟然想跟他和好。但是,这种指责却渐渐变弱,我逐渐控制不住自己想再次见到他的心情,我逐渐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而且,他的形象越来越明晰。

我滑开手机,把几个月前那些拦截箱里的短信一个个调出来。近百条短信,我有些感动。从头至尾,我一条条认真读着。

发前几条短信时,看来他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是用平时和我在一起时的语气,有些认真,有些讨好,在我看来,还有些傻。几天以后的短信,他开始变得郑重起来。他质问我为什么不理他,各种猜测,他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有了男朋友,他甚至说他祝福我。读到这几条,我气急败坏,他是白羊座,白羊座如果不自己克制自己的冲动,总会这么不可理喻。

而后,他的用语开始冷淡,那情形,是真的认定我有男朋友了。然而他却说他不介意,他说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向我表白。但他特意强调了他真的喜欢我,可他不会做我的男朋友。

然后,他在短信里坦白了他“女友”的事,那是他高中同学,他只是喜欢着她,但并没有表白,在他看来,既然彼此两心相知,似乎已经不再需要表白。他说他不会动摇这份信念,他讲了苏格拉底让自己的学生拣选麦穗的故事,而他高中同学便是他拣选的那颗麦穗,尽管是进入麦田没多久就做出的选择。

读着这几条短信的时候,我心里乐呵极了,这是真的幸灾乐祸。还信念呢,还唯一的麦穗呢,我充满鄙视地看着他发来的这个笑话短信:既然说得那么伟大,为什么都没经过表白就分了呢,是自己太一厢情愿吧。看完这个信息,我开心极了。

接下来的短信,读着读着,我哭了。他说“恨不相逢未嫁时”,他说如果我出现在他高中同学之前,我就会是那个唯一,那个他认定后便会呵护一生的唯一。这个混蛋,他虽然纠结,但他是真喜欢我的。

此时,我已经哭成了泪人。不知如今的他对我是什么态度,如今他曾经信誓旦旦的“唯一”没了,我会不会成为他的“唯一”?

再后来,他问我是否还可以做朋友。短信拦截箱的最后一条信息,他说喜欢我是他的自由,喜欢便是喜欢,但与我无关。

我感到惊愕,我曾回复他一条短信“我尊重彼此的自由意志,但请勿再扰”。我的意思是,请他尊重我的意志,不要再来骚扰我。想不到用这句话回复他的最后一条短信也是极其巧合的恰当。我现在明白了,当初我回复的是如此决绝,如此针锋相对。不过当时他真的有错,他是真的不清不白,我这么回复自然是合情合理。

总之,这件事上从开始到现在,我没有错。

读完短信,我难以平静。“恨不相逢未嫁时”,果真是这样吗?我真的就因为晚些遇见他,就注定要和他天各一方?

如今他孑然一身,如果他肯向我主动示好,我或许会再给他一次机会。我甚至生出念头要立即跟他打个电话,但我立即把这个念头抛弃,错的又不是我,我自己主动,也太没气节了。

此后好多天,我走在校园里,都希望能和他碰上,幻想着他能主动向我打招呼,主动继续逗我开心逗我笑。可是直到临近离校,他一次也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我原本想着,如果和他没有天然“偶遇”的机会,那我就要自己创造机会了。我决定在离校之前主动跟他打电话,主动约他出来。

也许是上天帮我,不用我主动打电话,我也终于见到了他,而且是在一个彼此一定不会错过的空间。可是,上天让我遇见他,并非让我回到他的身边,而是向我证明他注定不值得我去眷恋。

那天,我和舍友外出吃饭,一走进餐馆,我就看见了他。我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凝视着他,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看得出,他在故作镇定。我想:“你故作镇定也没用,如今你在我面前已经不可能从容不迫,你伤了我的心,你要有所补偿。”

而我,则可以从容地望着他。但当时的我并不从容,我有所欣喜,有所期待,期待他眼神的回应,甚至期待他走过来,主动和我说话。

他局促了好久,我心下暗笑,他在我面前是真的难以淡定。猛然间,他抬起头,我们四目相对,我期待他会有一个微笑,只要一个微笑,我就可以真的原谅他,并愿意和他重新开始。

可他的眼神,决非善意,他像是在嘲弄我,那一瞬间,那一个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我,我怒从中来,心下一阵悲凉,好残忍的眼神!

他的眼睛一扫而过,随即又低下头,涨红了脸。当时的我,就像是再次受到了羞辱,他用一个眼神再次羞辱了我,我抱着原谅的心态看他,他报以残忍的目光。我按捺着自己的怒火,瞪视着他。而他,则把头埋得很低。

那一刻,我有冲上去的冲动,但我克制着。吃饭时,我依旧怒火中烧,他怎么可以如此对我?即便做个普通朋友,看我的眼神也不至于如此残忍和凌厉。我想起他发的信息,“恨不相逢未嫁时”,我苦笑着,原来竟是谎言,原来竟是虚情假意。我应该早就明白,他从一开始便是在欺骗我的感情,他的坦白,他的纠结,这一切都是谎言,他的一个眼神,让我明白,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竟然傻傻地去原谅他,我竟然把他的憔悴放在心上,我竟然还想着回到他的身边.我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室友和我说话,我一言不发。我内心苦笑着:“他已经把你当成生命中的过客,而你,还在一厢情愿。”其实,我不甘心,他没资格这么对我,他没资格再次伤害我,可是,事实却是他那么真实地伤害着我.

他起身离去,走到柜台前。我用余光注意着他,他竟然在看着我,就在那一瞬间,我竟然还希望他走过来,竟然依旧心存期待他跟我和好。我真是恨透了自己。

我想抬头看他一眼,但他刚刚的眼神让我心有余悸。我怕我抬起头,他的眼神依旧残忍。我内心翻滚,他如此残忍,我为何不报以残忍,我为何不以冷漠和嘲弄来回应他?我做好了准备,准备狠狠地瞪视他。

可是,当我抬起头时,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他已经转过身去,他已经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那一刻,望着他的背影,我有些落寞。

但是,愤怒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离校那两天,即便是哥哥的到来,即便是回到家中,也没能抚平我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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