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和她后来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只是一起上课的时候。即便是走在校园里,即便是距离很远,总有那种感觉:只要她在我的感知范围内,她的每一步就像是从我的心头走过。
我和她也越来越熟,她每次见到我也很开心,我看得出她很开心。当然,我也很难掩饰自己渴望见到她和见到她之后的喜悦。只是,我心中总有个结没有打开,于是有意无意的,便会让她觉得我有些分神。
几周以后,我崩溃了。
有几天,我看不见她的身影,我联系不上她。突然一天,我看见她,我知道她也看见了我。只是,就在那一瞬间,她转身了,如此决绝。随后,她走向拐角处。我很纳闷,很想追上去,但最终我还是让她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后来,课堂上,我发现她刻意躲着我,坐得离我远远的。不再看我一眼,下课后也不再等我,而是第一时间冲出教室门口。
我打她电话,无人接听,甚至无法接听。我发短信,她不回,一切通讯手段,都似乎处于宕机状态。更加让人崩溃的是,即使我们见面,走在路上,或在食堂,或在教室,如同陌生人一般。她对我开始漠然。
我有些愤愤然,不知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我给她发短信,发了好多条,我知道她会收到,我知道她会看到。我期待她能回我短信,很期待。
那时,我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黯淡了。如果还有一丝曙光,那便是她的任何信息,她发给我的任何信息。
有一瞬间,我看到了曙光,就在我看到是她发来的信息时。但当我看到信息内容时,我绝望了,深深地绝望。她的短信很简短,“我尊重彼此的自由意志,但请勿再扰!”我很绝望,似乎我的“打扰”已经让她难堪,而且她的这种想法已经让我觉得难堪。自由,这本是我在短信中提到的,但没想到,她竟然以自由意志为借口,让我的“打扰”成为侵犯她自由的事实。
我拿着她那条短信,思考了好久。后来我有些气愤,为她短信语气中的决绝气愤。终于,我怒火中烧,一时的气愤掩盖了原本的莫名其妙。
原本,数周以前,她已经常驻在我的心里,虽然还没有把那个原本住在我心里的女孩子挤出去,但她的地位正在上升。但她的上升,此时她被我的意识绝对压制了,而那个原本的女孩子,则瞬间升腾,又重新占据了我的整个心思,比往日还要炽盛。
那几天,我已经不愿再承认她还深深地埋藏在我心里。只要我稍稍有一丝念头想起她,她的音容笑貌,她那钢琴琴键的奏乐,包括她的穿着,她的秀发,我都会决绝地把这种念头压制。那几天,是很痛苦的,每天我都在试图在进行着这种压制,而且,我总是愿意强迫自己承认,我压制住了去想她的念头。
我觉得,她不理我了,而我内心深处,似乎是在对这种“不理睬”进行复仇:你让我勿扰,那咱们就形同陌路。甚至,我有些恶意地从心理上进行报复。虽然,我知道,大家都是大人了,这么做显得有些幼稚,可是,内心总是难以做到平静地与她和解。其实,我不承认但也不否认,不是和她,而是和自己和解。
从那以后的几天里,我总想找个机会“复仇”。我也想让她知道,再见到她,我也可以甩出凌厉、伤人的眼神,甚至甚于她所回复的那条短信。
但是从那以后,我好久没再见到她。原本九周的考察课,也接近尾声,而她从那以后,也再未出现在课堂上。
从此以后,直到毕业,一个季度的时间,我的思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的身边发生了一件别人看来足以让我更加崩溃的事,意外的是,应对这件事时,我极度平静,不仅仅是表面的平静,而是发自内心的平静。与这种平静相伴的,是升腾着的压抑很久的念头。压抑的情绪,终究爆发,而爆发,是从又一次和她相遇开始的。
毕业季,有一次和同学吃饭。吃到中途,我看到她进来,我心潮澎湃。但我没有看她,只是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在注视着我,很久,站在那里,我感觉她是呆住了.我没有刻意看她,但我情不自禁地偶尔看她一眼,我们双目相对。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原本是有无限深情,但我把深情克制。代之以残忍的目光,并残忍地避开了她的目光,我不再去看她,连余光也没有。
但当目光从她眼睛扫过以后,一瞬间,我意识到自己太残忍了,我做了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刷地一下,我整个人脸红了,但我始终没再看她。结账的时候,我又用余光瞄了她几眼,她在安静地吃饭,那种我熟悉的安静。我注视着她,多么希望她能抬头看我一眼,如果她抬头了,我想我会让她察觉到,我已经在用全心全意,在用完整的心思在想着她。但是她没有抬头,我也离开了,当时的失落已经无法形容。
在爱情的道路上,受伤总是看似没来由的,总是看似莫名其妙。我总是安慰自己,也许自己是清白的,也许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而这些也许,总会在风云际会之时,变为自己的确信。我喜欢信誓旦旦地跟别人说“我的清白足以证明你的自以为是”。后来,我妥协了,或者说是承认了真理,我是在自欺欺人。
即便我不承认,但我也知道,我很固执,甚至近乎偏执。信念,我总是用信念来迫使自己去继续喜欢着,甚至爱着某一个人,爱着某一件事。我总喜欢给自己的“第一”打上特殊的印记,在某个城市第一次去的餐馆,第一次坐过的图书馆座位,第一次在大学收到的礼物,第一次使用的钢笔,第一次用宣纸写的书法,这些都会在我的生命中烙下特殊的印记,甚至长久保留着。而我第一次在高中时喜欢的女孩子,也这样长长地伴随着我的生命,我把喜欢这个女孩子,也定义为信念,独一无二的信念,不容其他女孩子侵犯的信念。所以,当遇见别的女孩子,甚至遇见她时,我坚定地认为她们不会撼动这个高中女孩的地位,她们注定只是掠过。
但是,那个星空下和我看星星的女孩,却没有那么轻松地掠过,她已经成为了例外,但她被我的自欺欺人欺负了,我自欺地认为她也可掠过,并坚信着。
可我忽视了事实的力量。我忽视了两种事实。
首先,那个我执意认为住在我心中的高中女孩,她并没有在乎我的信念,她可能信任过我对她的“执念”,但后来她不再信任。或许她也和我一样,把少不更事时内心的感受带到了成年时期。可她并没有像我一样,用上成年人的思维、成年人的行为规则去维护并固执地保护着那种“少不更事”。不过也感谢这个女孩,她给了我解脱。
这种“少不更事”的束缚,只有当解脱之后,才能明白它是多么痛苦,因为当还未解脱时,人们还会狂热地把它当作信念维护。维护自己的信念,并按照自己的信念做事,总会让人热血沸腾。解脱之后,自由的新鲜空气,会让人不愿再去回忆旧日的自缚手脚和不谙世事。
其次,我想违背自己的感觉,而忽视那支欢快的钢琴乐章,忽视演奏动听乐曲的女孩,事实上我做不到。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好比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反应。走在校园里,走在校外的马路上,只要有和她一样发型的女孩走过,我都会情不自禁凝望过去。在这一瞬间,我很清楚,我渴望是她,渴望我双目所及之处,是她那姣好的面容,是她那灵动的眼神,是她那迷人的笑容。每一个我曾经和她一起走过的角落,每一个我和她相遇的地点,每当我再次经过时,我都会出神一阵,待上一阵,或者不自觉地朝那里望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