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他总是提前用书占据旁边那个座位,每次我前往时,他总是微笑着示意我坐在他身旁。而我,也早就恢复了巾帼气概,把那种扭扭捏捏的小女子性格抛之脑后,但这种巾帼气概也只是用在走向他、坐在他身边的几秒之间。坐下后,他对我微微一笑,我便又觉得整个人又变成了小女子。
他对我很热情,他看我的眼神让我欣喜,他看我时,我总是要控制自己,我怕自己再一下子脸红到脖子。
我心中有些顾虑,所以我并没有以同样的热情去迎合他的笑容。“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一直在我脑海中打转的是如何让他注意到我,我并没有认真想如果他真的注意到我以后,该朝什么方向发展。如今,我必须要认真考虑这些问题。
我不能忍受他从我身边离开,特别是如今的一切都让我欣喜。可是,难道就不顾虑一下那位梨花带雨般的“妹妹”的感受?毕竟他眷念了她好多年,而她也似乎从未忘记他,尽管他们两人之间都认为对方伤害了自己,甚至两人也因为此事而让对方成为自己的过客。
我该如何向她解释?我无法解释,只能寄希望于她的主动理解。如果她不原谅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如果她理解我、原谅了我,那我也只能庆幸。
可是,如果她想再次回到他的身边,而同时他又义无反顾地接受了她,我该怎样?到那时候,我就是那个被伤害者,纯粹的被伤害者,那时便意味着他对我始乱终弃,那便意味着他恶意昭彰。同时,对她而言,也不见得是多么高尚,她已经离开,却又加入,她已经处于后来者的地位。
可我自己呢?我如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确实出现在他们之间?是的,他是在微博上说他要忘掉她,他说要开始一段新的生活,他说要向前看。可是,为什么会是我让他开启了那一段新生活呢?为什么是我,她的朋友。
我思绪紊乱,头脑中还想着他教我笔顺的样子,可心头却已凌乱不堪。我思索着说服自己的观点,如果他注定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开始一段和她无关的生活,那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既然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我和她的朋友关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我认识他时,并不知道他就是她口口声声中的骗子。当我意识到他就是那个“骗子”时,我眼中的他只是痴情、受伤的一个人。
纠结,碰上他之前,我从未如此纠结,可当他近在咫尺时,我却心头一片乱麻。我不相信他这样一个痴情之人会伤害一个善良的女孩,可我也不相信那样一个善良的女孩会哭得梨花带雨般去撒谎,他们两人都被伤害至深,但他们两人中没有一人是骗子。
思绪越来越乱,让人心烦。最终,我迫不及待地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我仔细掂量着自己的感受,我不愿意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真相是怎样,我无意去调解他们的矛盾,那不是我的义务。我也怕我作为中间人调解之后,一切就会向自己设想路子的反方向发展。
况且,我把他们调解好以后,我呢?我该处于怎样的位置?我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我忍受不了自己的大义凛然,我的整个心思完全抵触这种大义凛然的牺牲。
数个失眠之夜过去了,我已经变得有些神经质,有时我义无反顾,有时又难得心安。这些天,在这种患得患失之间,我从未再走到他身边,从未再坐到他的身边。
再次进入自习室,我的步伐有些犹豫,我踌躇着自己如何心安理得地坐到他的身边。当我的脚步不自觉地把我带到他座位旁边时,我没见到他的身影,书在人不在。我有些怕见到他,丢下书包和书,我自己走出了自习室,我坐在大厅的角落里,独自一个人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我要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确切的答案,他对我是什么态度,我可不想只是她的替代品,我要的是我自己的地位,我要的地位不是仅仅为了逃避她而进行的随意填充。
他来了,我看见他在向我走来,其实,看见他,我还是难掩自己的兴奋。我微笑着迎接他的到来,他见到我总是显得开心,但仅仅是他自己开心而已。
以前在自习室中,说话不方便,我们也没有过多的了解,如今我们坐在大厅里的沙发上,不必压低自己的声调,也不必强行抑制自己的笑声,我们交谈起来。
我一直在等待机会,问他,有关他女朋友或前女友的事,但我一直没有开口,而且我们两个一直聊着别的话题,也没有涉及到这个方面。
当我告诉他我是本地人的时候,他吃了一惊,眉头收紧。这让我很不舒服,本地人,难道他会想起她?我随即说了好多有关本地人的事,其中就包括她的事,但我没提她的名字。他很不愿意听,几次想岔开话题,但直到我发现他保持沉默以后,我才不再说本地人的话题。原来,他是有症结的,很可能他就是想起了她。我虽然忿忿,但自己也不在心里郁积,毕竟他们两人相识早,他这种反应是正常人的感情。
我望着他,他继续沉默,他显得有些不淡定。看到他不开心,我也于心不忍,我开始聊一些别的话题,可我从未想过要轻易让他变得轻松。我问到他女朋友的事,他很坦然地告诉我,分了。他的坦然让我觉得有些意外,我原本还想着他会犹豫踌躇,会有所躲避。我问为什么,他没回答。我又问,有没有机会复合,他苦笑,没机会了,他说他们之间已经成为过客。
过客,一如他在微博里面写的,可是虽然是过客,他微博里常常还会提到她,似乎念念不忘。我不嫉妒,甚至有些开心,过客总是比不上现代进行时。我比他释怀得多,我尊重每个男孩对前任的心情,否则那就太无情了。
我问,如果能复合呢,他大声笑了,他说他要向前看,他要把握当下。说完他看着我,看得我很尴尬,那一刻我觉得温馨极了,心头小鹿乱撞。人常说,女人有一个时间智商会瞬间降为零,我想我现在就处于这样的时刻。
可惜他又通过笑声将这一尴尬的瞬间掩饰过去。接着他用一些别的话题让尴尬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通过交谈,我大致了解了他这几年的心理路程,有些体现在他的微博里,有些则没有,但他一直不说有关感情的具体事宜。他这几年一直在寻找安静的地方,以便让自己的心静下来,他远离尘嚣,或者去探寻历史遗迹,或者躲在图书馆里。
看得出,他读了好多书。谈着谈着,他就谈到了我那天的那本书《相遇》,谈到了米兰·昆德拉,谈到了昆德拉的小说。我心中暗自好笑,让他对我另眼相看的,果然是那本《相遇》,他果然上钩了。
我表现出很有兴致,他显得更有兴致。他开始神采飞扬,我看着他,看得出了神,难怪那位梨花带雨般的小妹妹以前会对他那么着迷,他真的有让人着迷的魔力。
一时间,我呆呆地望着他,陶醉在听他说话中。时而他会把话语权交给我,当我说话的时候,我发现他也在很认真地看着我。
我知道说些什么会让他更感兴趣。我告诉他,昆德拉的小说中我更喜欢《不朽》,那一刻他似乎眉飞色舞。我当然知道他会乐不可支,他在微博中曾经对昆德拉小说一一评价,他自己说过更喜欢《不朽》。其实,我并非投他所好,事实上我也认真地读了昆德拉小说,而《不朽》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作品。
他开始谈起这部作品,我当然不会怀疑他对这部作品的熟悉,但我的表情并没有把这种确信表达出来。
他开始极力向我证明他看过这部小说,其实,看他极力想讨好我的样子,看着那一张帅气的稍显着急的面庞,真是让人扑通扑通心跳。现在,他真的在我面前,犹如他就是我新交的男朋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