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一年,恒帝已年逾四十,膝下子嗣众多,早朝时已有大臣提起立储之事,杨国公杨斯推举五皇子作为太子人选,可谁都知道,虽天资聪慧也勤奋,最是治国之才,却偏生是个浣衣局宫女所出,实在有污皇室血脉,此话一出,便再无人敢与杨斯有来往。
不出七日,就有大臣上奏杨斯与五皇子勾结,意图谋夺皇位,街上也有爱嚼舌根的妇人谈及杨斯都只道杨斯于那浣衣局宫女同流合污,诞下五皇子只是预谋之中的一部分。三人成虎,恒帝听到这些传闻,虽勃然大怒,却仍压下了心火宣杨斯觐见并质问杨斯坊间传闻是否属实,杨斯却只说:“圣上早有定论,何必问微臣,杨氏一族世世代代效忠圣上与先帝,断不会做如此不齿之事。圣上若想要堵住悠悠众口,杀了臣也未尝不可,只求圣上能够许臣的家人平安。”
恒帝听后,思考片刻,长叹一口气:“爱卿多虑了,你杨氏一族世代为我黎朝效力,朕若还怀疑朕身边的肱骨老臣岂非是朕太过分?可杨国公,你可知你在外面流言四起,声誉大不如前,朕还能如何再重用你,旁人若是说起来,只说你杨斯是谋逆之臣,而朕,是纵了谋逆之臣的昏君,这些话要是传到边疆,失了人心,于我黎国实在无益。且如今先帝攻下的附属国三番五次的攻打边疆之地,早已有了不臣之心。只是要苦了爱卿,你只消与朕演一出戏,既做给黎国百姓,也为了稳定边疆戍士,朕虽会把你流放至宁古塔,却也不能看着你自生自灭,那里早年间建有一座宅子,自然也会有人照顾你的,吃穿用度与这里也并无两样,绝不让爱卿在那样的苦寒之地受罪。你准备准备,五天后就启程吧,切记此事不可让他人知晓。”
杨斯回府后,其夫人赵氏听闻恒帝要将杨斯流放至宁古塔,抑郁成疾,从此一病不起。五日后便有官兵来带走杨斯,赵氏看着杨斯的背影,仅存一点念想都消失殆尽了,原本坐立的姿态也轰然倒下,刹那间昏厥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而杨斯独女六年前嫁入渊亲王府为正妃,育有一嫡子,名为沈陵颢。
渊亲王的母妃安太嫔在先帝驾崩之后就随了渊亲王同住。得知杨斯之事后,便让侍女趁着杨王妃回母家的时候把她房里的东西统统扔了出去。
次日卯时,杨王妃回来欲带走沈陵颢,一回房间却看见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可杨王妃顾不了那么多,只得先去恩知院找沈陵颢。半路就迎面遇上了安太嫔,盈盈的行了个礼后就急忙忙的想要去恩知院。安太嫔并未阻拦,她仿佛知道杨王妃要要去找沈陵颢,早早地就叫来一众侍卫堵住了唯一能去恩知院的路。
安太嫔在侍女的搀扶下悠悠的走向了杨王妃,看着她面对侍卫着急的神情,安太嫔扬起嘴角轻蔑一笑:“杨氏,你以为你们杨家已经落到这般地步了我还会让你再以王妃的身份待在渊亲王府,还会让你抚养颢儿么?”杨王妃听了这话联想起早上房中的情景,不由得身子一颤,往后趔趄了几步。“你优柔寡断,本就不该坐上王妃之位,可好在你足够美貌,也有个宰相爹。可如今,你拿什么来维持你的王妃,我都想好了,箫侧妃性格果敢,家世显赫,是当王妃最好的人选。颢儿就继入箫侧妃的名下,而你呀,安安分分的做个侍妾吧。树倒猢狲散,杨家的辉煌已不复存在,你又是罪臣之女,给你个侍妾也算抬举你了,知足吧。”安太嫔说完这一番话,前去学渊书阁找渊亲王了。
身后的杨王妃发了疯一般的扯开侍卫闯进了恩知院,看着五岁的沈陵颢不禁红了眼眶,一把抱住了他。沈陵颢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和吓到了:“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颢儿帮娘亲打坏人,母亲别哭了。”杨王妃抹干了眼泪,看着儿子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颢儿,娘亲是来带你去见外祖母最后一面的,外祖母她要去一个极乐世界了,去之前想看你最后一眼,以后就见不到了,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要让外祖母为你担心,知道吗?”沈陵颢点了点头,就随着杨王妃一起走了。
还未出府,就再次遇上了安太嫔和渊亲王。杨王妃刚准备行礼,安太嫔就撇了撇嘴:“你带着颢儿要去哪儿?我说过了,颢儿会归入箫王妃名下,你虽是生母,但如今已是侍妾了,就不必再见面了。春喜,去把世子领过来。”名唤春喜的丫鬟刚准备上前就被渊亲王拦下,“母妃,你这是做什么,萧氏怎的成了王妃,杨氏怎么成了侍妾,这些儿子怎么一无所知?”安太嫔怕是早已料到渊亲王会这么说,淡然回到:“你好生糊涂,我刚刚不是还去了你的学渊书阁与你说起此事么,且你也点头答应了,可不是就等同于生效了?”“母妃,你来学渊书阁只是问了儿子近日的身体状况,并未说起此事啊。”安太嫔看着情势不妙便说:“罢了罢了,这些都无关紧要。杨氏你要回宰相府看你母亲我没意见,可你不能带走颢儿,颢儿是长子,怎由得你一个侍妾随意带走。岂非叫人笑话?”说罢瞥了瞥身旁的春喜“糊涂东西,还不快去把世子领过来!”
还来不及反应,沈陵颢就已经哭了起来,小手紧紧地攥着杨王妃的衣摆:“祖母是坏人,是坏人!祖母不让颢儿跟娘亲在一起,颢儿讨厌祖母!”
话音刚落,安太嫔、杨王妃还有春喜都愣了在那里,渊亲王看着自己的儿子哭,于母妃脸上也过不去,便向前意图伸手抱一抱沈陵颢,可谁知沈陵颢竟大声喊道:“爹爹和祖母一样,都要将娘亲和颢儿分开,颢儿讨厌坏人欺负娘亲!”安太嫔怒火中烧,指着杨王妃就开始骂:“狐媚子,前几年勾走了我儿子的魂,如今不知道给我的颢儿使了什么法子他才那么赖着你,是不是都要骑到我头上来了,这话是你教的吧,否则五岁的孩子怎么会说出这般不知分寸的话!”渊亲王看着婆媳两人撕破脸,也不好掺和进去,借了处理公务的由头离开了。“杨氏,你那么想离开渊亲王府就离开吧,带着你心爱的儿子,滚得远远地,从此与渊亲王再无任何关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与渊亲王的面前,省的看的我心烦!”杨氏乍一听这话自然是如雷轰顶,但过后却也舒畅了,立马就出了渊亲王府,再也没有回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