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假如有一天太阳肯出来,我真想存下一水缸的阳光。
周六,只是傍晚却已漆黑,从夜半斋的窗户透过雾霾,偶能看到三三两两的路灯光晕,有如鬼火。歆婷从上次雾隐事件之后,跟我的联系又一天天变少,我甚至觉得:维系我俩关系的只是镇妖而已。
“喂!张右一!你这写的是真的吗?”杨杨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我的房间,正在翻看我最新的那卷“雾隐”妖异志。
杨杨穿着一身嫩黄的海绵宝宝睡衣,捧着妖异志,盘腿儿坐到我的床上:“你这写得也太扯了吧?判官有这么逗吗?”
我一把抢过档案袋,放回书架:“如果阴间的真相,都被如实地写出来,还有什么阴阳相隔的说法?”
“那你写得都是假的咯?”杨杨盘腿托腮,屁股颠着我的床垫子。
“古往今来那么多关于阴间的描述,各不相同,因为每个从阴间回来的人都会懂得慎守那边的秘密。”我答道,“你未来也会成为镇妖师,有的是机会去死。”
杨杨啐了我一口。
我指了指窗外的天:“每个人都会死,只是看谁能侥幸多活两天。”
“右一,你觉得人死了还会有灵魂吗?”杨杨的提问让我觉得这丫头还没长大。
“我觉得生命的本质是记忆,”这是我的一贯认为,“人出生时,大脑一片空白,他在成长的过程中不断被塞满记忆,有了对世界的认知,而这种认知的本质其实也是记忆。人的肉体死掉了,记忆会以其他形式存在或者被打散,这就是道家所谓的灵……出生就是死亡的开始……”
“张右一,你又卖弄文采把妹子呢?”胖子靠在卧室门框上嘟囔着,嘴里吐出半截鸡爪子,“杨杨!看我吓人不?”
“吓人!”杨杨扔过去一个枕头,“你长得真吓人。”
胖子接住枕头,凑到我们面前,掏出手机说:“你们快看看这个,我新开发的‘搜妖’APP,准确率极高。”
胖子说着,手指点在一个比卡丘的头像上,等了很久却没有打开。杨杨盯着黑屏嘟囔着:“等得我胡子都要长出来了……”
终于手机上出现了一个类似地图的画面,上面有一两个小坐标的指示。胖子大喊:“妖怪就在附近!”然后严肃地等着我和杨杨。
我懒洋洋地说:“你这是搜‘附近的人’搜来的吗?”
就在这时,胖子的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我赶忙提醒他:“有妖怪要加你好友呢。”
胖子瞪了我一眼,划开微信,然后用邪恶的眼神撇着我:“张右一,歆婷的微信哦。”
“切!”我假装无所谓。
胖子念道:“为躲避雾霾之侵扰,陶冶员工之情操,沈然心理诊所兹定于下周五至周日,组织员工驱车到张家口怀莱县滑雪健身,泡脚洗肺……”
杨杨腾地坐起来,跑去客厅给沈然打电话。
我问胖子:“沈然心理诊所除了沈然还有其他员工?”
有了撒野盼望,工作的时间就会变得很慢。周五一天假期,对于大熊而言,也是给我和胖子的钜惠了。
帕杰罗后备箱塞满了滑雪的工具和行李。胖子以体积优势占据了副驾驶,我只好在后排充当沈然和杨杨的“灯泡”。
我仰着头,透过天窗玻璃只能看到浓艳的雾霾。车里暖风微醺,从后排能闻到歆婷头发的淡淡香味,竟让我有些灵魂出离。
“咱们这是要去怀莱的什么地方玩儿?”胖子问。
沈然说:“怀莱大山环绕的地方有个叫将军帐的村子,那里海拔高,积雪期长,积雪厚实,特别适合滑雪,而且村北口的吴大娘也特别热情,每年去都住她家。”
歆婷接话说:“那个村子每年还有一个特别古怪,但是有趣的风俗。我大二那年也是这个时候去,恰好赶上。”
“你……”我支吾着问,“跟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