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我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Steve在回答了我们这个问题之后沉沉睡去,即使有一两句梦呓,对我们而言也不再具有价值。
一直在诊所客厅等待的母亲看到儿子被带出诊室,马上迎了过来,表情却冷冰冰的,问道:“Steve还要多久才能恢复记忆?他马上要面临SAT,这直接关系到他能否顺利进入MIT。医生,拜托了。”说着,浅浅地向沈然鞠了一躬。
“心理疾病并不是单纯依靠药物就可以解决的,我想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和治疗手段,希望您作为家长提供必要的配合。”沈然一本正经起来总让我想起他不正经的样子。
Steve母子离开诊所以后,我问沈然:“你当初怎么做出Steve失忆这一初步诊断的?”
“你也觉得Steve像假装失忆吧?”沈然说,“开始我也怀疑他是假装的,这种天才少年总会更叛逆些,但我通过心理测试发现他对童年和近少年时期的记忆的确已经丧失了,他不认识自己的父母亲,对自身的认知也是混沌模糊的,而且奇怪的是,他对周边的生活用品和事物却具备基本的认知。我的判断是他发生了选择性失忆。”
“选择性失忆?一般患者会选择遗忘那些他不愿意记住的事情,或者想要逃避的事情或人或物。”为了对付沈然,我阅读了一些心理类的书籍,不至于与他对话时捉襟见肘。
“咦?”沈然显然有些惊讶,“你懂这个?张右一,你多大年纪了?”
“懂这个跟年龄有关?”我问。
“不,我看你还有没有机会转来我这行。”
“你俩快别胡咧咧了,”胖子不耐烦地打断我们,“咱们赶紧商量个对策就回家吧,歆婷跟杨杨包的饺子都该下锅了吧。”
我说:“除去Steve记忆里复活的少女记忆之外,其他都像心理疾病,我们可以应该沿着两个脉络展开调查:第一,Steve失忆的前因后果,从他那十三年的人生经历倒着摸索,特别关注他选择性失忆的部分。第二,介于我们不能反复使用催眠术,我们对这个少女的记忆只能了解到一两个碎片,这就好比一副一千块的拼图,我们只有一两块,想知道全景是不可能的。但是,刚才我们也拿到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嗯,是的,”沈然不客气地打断我,“那个少女的记忆在Steve头脑中复活后,说了一句:‘Steve,你还好吗?’可见这个少女与Steve不仅认识,而且是极熟识的。”
沈然打断我的话,让我有暴打他一顿的冲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既生我,何生你。”
胖子接了一句话,差点绊我一个跟头:“你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啊?”
沈然的诊所和住处都在柏环家园,是相邻的两个塔楼,穿过一个不大的儿童乐园就可到。但北京已经持续了近一周的雾霾,我们走出诊所看到四周只是灰蒙蒙的一片,空间没有了东南西北,甚至没有了上下,我突然发现:我们迷路了。
“这空气,勾个芡就是香浓的煤汤。”胖子边戴口罩边嘟囔着。
吃过晚饭,沈然在小吧台后面煮着咖啡,香浓的气息随着咕噜咕噜的声音蔓延了整个客厅;杨杨撅着屁股,戴着耳机,在瑜伽垫上腾转挪移;胖子抱着京极夏彦的书,学习国外的先进经验。
歆婷趿拉着粉色棉拖鞋,坐在我旁边的榻上,递给我一杯咖啡:“有没有思路?”
我叹口气:“掺杂了心理问题的妖异事件,我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总好过力有余而心不足。”歆婷看着我,“这关系到一个孩子的未来。”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叹了口说:“他们还有未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