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胖子和歆婷选择这个周末去B城舞蹈学院找程晓莹了解情况。
B城舞蹈学院,简称B舞,成立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这么多年来培养了一大批德艺双馨的舞者。也是一处红飞翠舞的所在。
出发前,胖子特意翻出了他自认最帅气的衣服,一边憋气收腹一边喟叹:“我的衣服又瘦了。”
歆婷皱着眉头审视着我:“你们这是从没见过漂亮女生吗?”
我说:“斯特里马特说,草地开满鲜花,可牛群来到这里发现的只是饲料。我们不是牛。”
歆婷单手叉腰,曼妙地走到我面前,笑着说:“你不是牛吗?”说着,手已经伸到我的肋下,疼痛直钻心窝,我忙喊:“我牛,我牛!”
走在B舞的小路上,天空飘起了深秋的雨丝,隐晦的天空下,校园显得有些凄凉,人更觉寒意料峭。偶有三两结伴而行的秀丽女生与我们匆匆擦身而过,最终消失在雨雾中,给人感觉有些虚幻。
歆婷的长发被雨丝打湿,贴在白皙的脸庞上,我脱下薄夹克给她披上。她没说话,双手把夹克更紧地笼在身上。
“人好少啊。”胖子摇摇脑袋。校园的萧索与胖子头脑里的姹紫嫣红完全不符。
歆婷给晓莹打了电话,便径直去主楼的专业课教室找她。
周末的教学主楼显得有些冷清昏暗,又是寒意逼人的气息,走廊甚至有些可怖。只有一间教室传来悠扬的管弦乐声,变幻的光透过教室门上的小窗,投在灰暗的墙上。
“是简·克拉里和朱尔·佩罗的《吉赛尔》。”歆婷说。
“第一幕变奏。”我补充说。
胖子不屑地瞥了我们一眼:“知道你们是搞艺术的。”然后自顾自地走向教室。
就在这时,一个淡蓝色的光晕从教室冲出,幻化成一个飘忽的人形浮在教室窗外,突然扭脸看到我们,仿佛受到了惊吓,转身消失不见了。
胖子刚要大叫,我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巴,冲他摇摇头。
歆婷跑到我身边,拉住我的胳膊问:“刚才是什么?”
我松开胖子:“你们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对晓莹什么都不要讲。”
我们走到专业课教室外面,看到在一面巨大的玻璃镜子面前,一个身着白色丝绒芭蕾舞裙的舞者,正孤独地随着音乐翩然跳跃,轻盈旋转。她似乎并没有觉察出我们的到来,手臂优雅地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结束时微微抬起下颌,高贵而坚毅。
“晓莹。”歆婷平复了下刚才吓到的心情,喊住她。
“歆婷姐姐。”晓莹关掉音箱,快步走过来拉住歆婷的手。歆婷随即将我们互相介绍认识。晓莹微笑着向我们一一点头问好,是个家教甚佳的女生。
“歆婷姐姐,我去换衣服,一会儿我们去师生苑吧。”晓莹说。
师生苑是B舞的一处花园,亭子下面有长椅,我们并排坐在里面一侧,雨丝飘扬着在亭宇间徘徊。晓莹换上了一身淡蓝色的毛衣,头发自然地向后笼着,同样淡蓝色的小皮靴与上衣呼应着,成了这隐晦天空下的一抹亮色。
“歆婷姐,右一哥,得疆叔叔,为了我的事情还麻烦你们跑一趟。”晓莹说。
一声叔叔喊得胖子很不自在,皱着眉头说:“甭客气,我们是收费的。”
晓莹咯咯地笑起来,好像前几天的诡异事件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阴影。我想,一个跟杨杨年龄差不多的女生,大概根本不会被烦恼纠缠太久,就像阵雨过后的天空,很快晴朗,还有彩虹。
我主动问起事件的起因,晓莹的讲述与歆婷那天的转述相差不多。我就进一步问出我和沈然都有的疑问:“这些事情你有没有跟你的姐姐程晓璇讲过?”
晓莹不自然地抖了抖腿,眼睛看向别处说:“她?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一定是死于孤独。”
“晓莹,不可以这样讲话。”责备的话被歆婷的吴侬软语讲出来,带着几分甜糯。
晓莹也自觉讲得过分了,尴尬地看了我们一眼,两手交叉搭在伸直的腿上,脸扭向别处。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了然很多。
我们告别了晓莹,并答应她一定为她解除妖异的纠缠,晓莹马上从刚才的郁闷情绪中剥离出来,笑着对我们使劲点头。
我目送晓莹消失在宿舍后,对歆婷说:“我们能不能见一见程晓璇?”
歆婷面露难色,突然疑问的语气说:“晓璇?”
我说:“对!”不过我马上看到歆婷的眼神越过我的肩膀看向远处,我赶忙回身,看到一个与晓莹体貌极像的女生款款而来,只是眉头紧锁着,面庞比晓莹苍白许多,双手插在白色绒外套的口袋里,看上去很寒冷,甚至有一分虚弱。
歆婷快步走上去拦住她:“晓璇,我是歆婷。”
“哦,歆婷姐,”晓璇站住笑着答应,却仍旧是眉头不展,一副忧伤满怀的样子。
“晓璇,你好。”我赶忙走过去,“我们这次来是为了晓莹的事情,你方便跟我们坐下来聊聊吗?”
“不方便,”晓璇不客气地说,对歆婷笑了笑说:“对不起,歆婷姐,我还有事。再见。”
看着晓璇的身影消失在宿舍楼,我满脑子想的是晓莹那句话:“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一定是死于孤独。”
秋雨没有停的意思,好像更大了,我恨不得用卫生巾吸干天上的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