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明月遮于乌云后,仅洒下淡淡月光,驼云峰白龙寺后院住持屋舍,慧艮大师低眉凝目从房中走出,竟是往驼云峰后山山崖处行去。
白龙寺占地极广,整个驼云峰峰顶除了后山山崖都被囊括进去,仅留一个后门相通与白龙寺与山崖。
身着亮黄色袈裟的慧艮大师静静的站在山崖之畔,脚下不远处便是那万丈深渊!
看不清摸不着似是被夜色染成黑色的云雾缭绕在深渊下,山崖畔,头顶处,慧艮尽管佛法修为俱是一流之境亦是无法分清这四周景物,不过好在一条若隐若现的淡金色细线悬空于山崖延伸向远方。
慧艮大师显然经常来往于这,见着淡金色细线,立刻跨步走上,沿着金线往斜上方走去。
金线是一条淡金色的铁链,似是从天边垂下的一条柳枝,悬挂在驼云峰山崖边,随着夜风左右摇摆不定,但慧艮大师走在上面却是极稳,如履平地,身边吹来的寒冷夜风影响不了分毫,金链下面的万丈深渊恍如洪荒猛兽的巨口,慧艮却看都不看一眼,无动于衷。
越往上走,寒风越急,吹得慧艮大师的袈裟呼呼作响,直欲迎风归去;而云雾更浓,慧艮甚至看不到身前合十的双手,但那条淡金色的铁链却一如始终,若隐若现,黑夜中,仿佛指引着前方的点滴星火,淡淡希望。
约莫半个时辰,淡金铁链终于看到尽头,那是一片同样陡峭凌厉的山崖,地势却要远远高于驼云峰后山的山崖。
慧艮大师刚走上山崖,便有两个身着白色僧衣的青年和尚从夜雾中迎上前来。
“阿弥陀佛!弟子法真(法林)见过慧艮师叔!”
两个青年和尚法号俱是法字辈,比慧艮大师要小了一辈,但神色中却无一丝敬重之意,面上满是平淡,仿佛他们迎接的只是山下的一位普通信徒。
“阿弥陀佛,两位师侄辛苦了。”慧艮大师见惯了这种情形,心中暗叹了声,便跨过两人,沿着山崖一条青色石阶继续往上走去。
法真法林互望了一眼,单手竖立胸前低头致敬,便各栖隐在山崖两边。
慧艮大师沿着青色石阶往上行走,身边浓密的黑色云雾渐渐淡去,继续走了约莫一刻钟,身周竟再无一丝云雾!
慧艮抬头往上看去,但见漫天繁星点缀在夜空中,虽仍不见明月,但四周已是一片清明。
又走片刻,山上灵树异果奇花怪草随处可见,一些不怕人的小动物在树上追逐,在草间摔跤,忙得不可开交,见到慧艮和尚走过,它们也只是好奇的望上一眼,灵性十足。
再走片刻,一个宽阔的平阶石台上,一块高大的巨石竖立在正中,慧艮走到石前,抬头望去,只见三个亮黄色大字如昊日当空般刻于石中却浮于石前。
白龙寺!!!
此处便是天下八大正道之一白龙寺!
除魔卫道,侍佛修身,立于云峰上的白龙寺。
慧艮大师回头看了眼来路,青色石阶不见踪影,更下方,只见浓郁的云雾缭绕四周,弥漫向更远方的天空,既不见金色铁链,也不见万丈深渊,此地仿佛立于云巅,远离尘世。
是的,世间有两座白龙寺,一座是驼云峰上的白龙寺,为天下无数信徒香客而建,住持便是慧艮大师!
而眼前这座云峰上的白龙寺,则是真正的白龙寺!方丈法号戒空,天下四大神僧之一,佛法修为在这世间属顶尖之立,佛光普照下,整个西岭州除白龙寺外竟再无一家其余佛寺。
慧艮要见的师傅自然不是这位神僧,而是达摩院住持戒嗔大师!
越过雄奇石台,慧艮沿着偏路走去,不消会便走进了一处简陋茅舍,达摩院住持戒嗔大师性喜清净,又爱云雾,因此便在白龙寺外一处极好的视野开阔处建了茅舍住了下来。
“师傅,弟子有事求见。”慧艮低头轻声,似是怕打扰师傅静坐修炼。
茅舍中静了会,便有一个沙哑慈祥的声音传出。
“可是为你那两个徒儿之事!”
“正是。师傅……”慧艮点头应道
“此事方丈师兄已有定夺。”
“什么?竟惊动了方丈师伯?”慧艮瞪大了眼睛,一身养气修身功夫消失殆尽,可见吃惊惶恐。
“早些山上响了七声惊佛钟。徒儿收了个好徒弟啊。”戒嗔慈祥平静的声音亦是有了淡淡喜悦。
“惊佛钟?七响!!!”慧艮大师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这、这,莫不是有金刚罗汉转世觉醒?”
想起白日里的事情以及刚刚师傅所言,慧艮顿时醒悟过来,急切求证道:“师傅,敢问弟子那两徒儿,真有一人乃金刚罗汉转世?”
“阿弥陀佛!正是罗汉转世!”
“太好了!”慧艮喜不自胜。
“你别高兴得太早。”戒嗔听到慧艮笑声,摇头失笑道,“罗汉转世非同小可,恐怕方丈师兄舍不得就要亲自教导了。”
“什么?”慧艮笑声一下夹断,苦恼道,“那我那徒儿岂不是成了我师弟?这、这……”
“你且放宽心回去,待明日一早,带上你那两位徒儿上山,到时自见分晓。”戒嗔吩咐完便不再出声。
茅舍内彻底安静下来。
慧艮低头行礼告退,沿着来路走下石台,来到山崖处金色铁链,径直往回去了。
“法真师兄!这慧艮住持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竟是罗汉转世!……要是我也是罗汉转世,哪用在这里守夜?”
“法林师弟,慎言!慧艮师叔再不济也是我等长辈,不可造次。”
“知道了知道了。”
……
慧艮大师下了金色铁链,走向自己的屋舍,但走到一半,心情激动下,还是走向了自己那两个徒儿的房舍中。
法海法诚两人都是被丢弃在驼云峰下的孤儿,那时慧艮大师在云峰上遭受打击被任命下驼云峰就任住持一职,见了山下那两孤儿,心中升起同命相怜之感,于是将他们两人收入门下,亲自教导。
法海法诚小时候住在一起,同吃同喝,但却不同心同德,三天一小吵,五天打一架,劝阻无果下慧艮只好让二人分房而睡,不过私心下,慧艮还是让二人住在了邻间,希望他们二人能够有一天和好。
慧艮看了眼熟睡中瘦弱的法海,见他脸上满是汗水,浓眉紧锁,心疼的将他脸上汗水抹去,抚平紧锁的浓眉,又塞了塞他身上的棉被,这才满意的离开。
慧艮来到法诚的屋中,见他脸上平静祥和,胖乎乎的脸上还带着几丝憨笑,与法海睡相简直背道而驰。
慧艮摇头失笑走出法诚的房舍,脚步却是猛的一顿!
“罗汉转世仅有一人!……也就是说?”
慧艮大师眼中露出几丝迟疑痛苦,这从小不和的两个小和尚,过了明日,恐怕他们的命运也将完全分离,“唉!不知是福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