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申进和艾尔莎的好事被卢克抓了个正着，让申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眼珠急速转了几下说：“我喜欢她，我要和她结婚了。”
“什么！？”
卢克无法理解申进究竟在想什么，因为私自把外人带进村子是死罪啊。他揪着申进的胸口说：“进，你知道这会死。你是村长的儿子，罪更大！”
“我不怕。”申进斩钉截铁地回应了卢克。卢克觉得申进是疯了，被眼前这个妖女给迷惑了，他拿着箭就要绕过申进去捅艾尔莎。不料申进拼了命当在了艾尔莎面前使他不能得手。
突然，艾尔莎垫起脚在申进的耳边说：“别了。”她说着就从墙上跳回到地上，在地上打了个滚。她回头看了看申进，然后一拐一拐地走向远方。
她受伤了！以这种身体这么能在荒野生存呢？申进想到这些便想奋不顾身地跟着跳下去，却被卢克拦住。卢克坚定地说：“如果你跟着去，我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射杀。如果你忘了她，我就当作没有看见。”
这时，乌云又挡住了月亮，让大地重回到一片黑暗中。艾尔莎那背影也自然隐没在茫茫的黑夜里了。
申进“嘿！”的吐了口怨气便自己跑到墙角坐着，完全不理会卢克了。卢克虽然和申进同年，但是却知道爱情只是幻像，只要一段时间不去想，就会灰飞烟灭了。
这不是卢克从言情小说里面读来的，而是他的切身体会。村子虽小，但卢克也有曾经倾心的对象。
也许，那时也跟现在是一个季节。那时，卢克才十五岁。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即便村里的孩子每天都朝夕相对，仍有人想和心仪的人有单独相处的时光。
那个晚上，月亮皎洁如镜般挂在天空。少年卢克，提着灯笼走进了牛棚。
“卢克，你太慢了。”比卢克年长两岁的白人女孩珍妮抱怨着说。
“哎呀，我去给你准备礼物去了。”卢克一边把灯笼挂在了架子上一边说。
“礼物？什么礼物？”珍妮兴奋地问。
“看！”卢克从兜里掏出一朵用木雕成的小玫瑰花。只见玫瑰花只有手指般大小，倒是雕工非常的细致。
“啊！你怎么会有木头？”珍妮小心翼翼地把木玫瑰放在掌心。
“嘘……，你要好好把它藏起来，别让人发现了。”
“它，太珍贵了。”珍妮用忧郁的眼神看着木玫瑰，若有所思。由于照明不好，卢克没能觉察到珍妮的表情。他继续高兴地说：“等把老树砍掉后我再给你雕一只大的。”
他们每天都只有非常短暂的独处时间，然后就要等第二天晚上了。终于，卢克又盼到了第二天的傍晚。他照常提着灯笼跑到牛棚。
“珍妮？珍妮？”卢克提着灯笼绕着牛棚走了一圈也没见到珍妮。奇怪，珍妮平时总是来得很早，今天怎么这么慢呢？
少年卢克挂起灯笼，坐在地上看着灯笼光芒映照下自己的手指发呆。突然，牛棚外传来了申进的声音：“卢克，不好了。珍妮要嫁给艾伦！”
“什么！？”卢克抓起灯笼就跑出了牛棚。
“他们的父母作主，让他们今晚就成婚了！”
卢克把灯笼交给了申进，自己借着月光就往村长的房子狂奔。
所有的村民都聚集在申岭的房子外面。远远地望去，房子外面的一片小空地外上灯火通明，仪式正在举行。突然，正在狂奔的卢克被一条什么绊倒。他回头一看，居然是珍妮的父亲。
珍妮的父亲一下扑到卢克的身上，狠狠地对卢克说：“你和珍妮的事我知道。但是小子，我告诉你，你想娶珍妮，那永远不可能！”
卢克当时只是个少年，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勇气和力气。躺在地上就和珍妮的父亲厮打起来，还居然骑在了长辈的身上。突然，卢克举起的拳头被人从后面紧紧地抓住。卢克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母亲。他母亲把他从珍妮的父亲身上拽了下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少年卢克捂着脸，流着泪问：“为什么？为什么我永远都不可能？”
“因为我们黑，他们白！”
卢克母亲这句话犹如醍醐灌顶，让卢克突然明白了世上不少的真理。无论世界如何一度开明，但是在某些人的心理，黑白永远搅不到一块。
卢克捂着脸，一溜烟地跑得无影。从后面追来的申进看到这种情景，只能赔着笑说：“你们悠着点。”说着就又跑去追卢克了。
长大以后的卢克想起这些往事心里完全没有一点触动，仿佛那就是别人的事情一样。他在转过头看看坐在土墙角上赌气的申进，嘴里喃喃地说：“你会感谢我的。”
卢克的努力并没有好结果。申进三人在墙上上演的这场戏让一双眼睛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申进第二天就被人抓了起来，村民们都聚在小广场里观看者一场审讯。这时，申进被反绑了双手，坐在地上沐浴在村民们的目光之中。
“申进，你知道把外人带进村里是死罪吗？”鲍雷在高声对申进问话。
“知道。”申进回答说。
“那你为什么明知故犯？”鲍雷继续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鲍雷见申进跟他玩起了这种把戏，心里便升起了一丝怒气。他看了看申岭，问：“村长，你看这该怎么办？”申岭一直在琢磨着如何救出申进，见鲍雷问他，便说：“鲍雷，你是负责保安的。你看着办吧。”
“好。”鲍雷把卢克揪了出来对他说：“卢克，你昨晚看到了什么？”没等卢克回答，鲍雷有补充了一句：“你知道如果包庇罪犯，是跟罪犯同罪的。”
卢克明显知道鲍雷是成竹在胸，一定是有第三者看到了艾尔莎。他迟疑了一下说：“我们昨晚照常巡逻，没有什么异常。”
“哈！”鲍雷一下就把卢克按倒在地上，而且熟练地把他的双手反绑了起来。他对艾伦说：“艾伦，你来说。”
“是。”艾伦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说：“我昨天睡前想去视察一下兄弟们的工作。不料让我看到申进在和那天被我们赶走的女孩在城墙上卿卿我我。”
艾伦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薇薇安忍不住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跑到申进跟前，对他说：“进，你告诉我。告诉我他在说谎吧。”申进看着薇薇安那殷切的眼神，居然就说不出谎话来，只有默不作声。
申岭在一旁看着干着急，他决不能动用他村长的权力来破坏了村里的规矩。在如此艰难的日子里面，如果没有了规矩，将会使村庄灭亡。但是他又不可能不去救他的唯一的儿子。结果他作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决定，如果申进被判死刑，那么他将带着申进杀出重围，逃离村子。
“你们怎么知道艾伦没有说谎？”卢克突然把矛头指向了艾伦，让艾伦气得想立即就把他们杀掉。然而，他沉住了气，说：“我有什么理由来诬陷申进？”
“昨晚月黑风高，我们值夜都必须四处巡逻，你怎么就看得这么清楚？谁不知道你一直都嫉妒申进的箭法比你好太多。所以你就想找个理由把他除掉。”
“我呸！”艾伦在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还想说什么，却被鲍雷拦住了。只见鲍雷说：“那么如果我们能找出物证就行了吧？那么，我们先把他们关起来，等我们找到物证。马上把他们处死。”
审讯结束后，村民便全部散去。申进和卢克被关押在卢克的房间里了，由村里的守卫看守着。申进对卢克说：“他们不会找到证据的。”
“但愿如此，就怕他们能制造一点出来。”卢克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只有认命了。村里又少了一个人吃饭了。你倒是无辜，我们该想个办法来保住你。”
卢克摇头说：“我想艾伦也不会想放过我。”
“为什么？即便是珍妮和你……也是过去式了。”
“我能看出来，艾伦和你我都不同。”
申进咽了口口水，没说话了。
村里没什么新闻，申进的事情便成为了村里的热点。没有一个话题跟他没有关系。当然，所有话题都会在日落之前结束。
夜深，菜田里的小飞虫停在了一片菜叶上。突然，一只青蛙唰的一下把飞虫卷进了自己的口中。这一切在瞬间完成，仿佛没有发生过一般。
申进和卢克被禁锢在房间里，没事就早点睡。
“我只是来探望一下他们，他们都是我带大的，看一下都不行吗？”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了裕美的声音。
“呃，这个……”守门的小兄弟还有点犹豫。
“詹姆，你也是我带大的。难道你忘了吗？”
“裕美姐，唉……那就请进吧。”
裕美提着灯笼进入了房间，申进和卢克马上就坐了起来向裕美问好。怪不得守门的詹姆不让裕美进来，原来裕美的身上还挂着一圈长绳。这不是明摆着要来劫狱吗？
裕美掏出小刀，把申进和卢克手上的绳子都割断。她说：“进，你今晚就逃出去，去找你的新娘去。记住，见到冒白雾的人要马上跑。”
“裕美姐，我不走。连你也以为我有这么做吗？”
“别跟我来这套了，我就知道你有这么干。像鲍雷那种人，如果你有做，他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证据的。如果你不走，你爸一定会跟他们拼了，带你逃出去。所以别啰嗦，别让你爸难做。”裕美说得合情合理，让申进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听见裕美又对卢克说：“卢克，我猜你是不会走的，对吗？”
卢克点了点头。他的父亲在多年前就死了，所以他不能让老母亲丢在这里，孤独一人。裕美又说：“那好，我让申岭尽量保你。我们村里不能再失去年轻人了。”
说着，卢克和裕美就七手八脚地把绳圈套在申进的腰间。卢克还从床下拿出自己的弓箭给了申进，说：“进，你拿着，我会去把你的要过来。”申进知道卢克在这把弓上雕刻了很多精美的花纹，平时对它爱不释手的，所以申进不敢要。谁知卢克把弓箭硬塞给了申进说：“拿着吧。我会把你的弓都变成这个样子的。”
申进带上弓箭，一下就被卢克和裕美从三楼推了下去，让申进的心差点没跳出来。卢克和裕美当然有分寸，申进在没到地之前就停在了空中。
申进自己解开绳子，回头看了看楼上的两个黑影，便头也不回地往土墙跑。要从外面爬墙有点难度，可从里面上墙是有楼梯的。申进非常熟悉守卫的巡逻方式，他看准了一个机会，趁着乌云闭月，他嗖的一下就上了墙。然而，正想往下跳的他还是被墙的高度吓住了。他不得不佩服艾尔莎，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比他这个须眉男子更加勇敢。
能承认自己窝囊也是一种勇气，申进才不想像艾尔莎那样一拐一拐地逃跑。何况他还要去保护她，怎能像她那样受伤呢？还是爬下去吧。他眺望墙外，又看了看城内。如果放弃逃跑回到城里，没准事情还会有转机，他从而也能过上安稳的生活。但这也意味着艾尔莎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场梦。这时，在他的脑中出现了艾尔莎那一拐一拐地行走的画面。申进咬了咬牙，蹲下来向土墙外爬下去。
才爬到一半，月亮就从云缝中挣扎着爬了出来照在他的身上。申进心里一慌，抬头一看，只见墙上的守卫正在看着他！他咽了一口口水正想说什么，只见那个守卫两眼向上一翻，无视他走了过去。
申进松了口气，心里满是感激，不一会儿就下了地。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跑，突然觉得脚下越来越轻松。这就是城外！这里就是自由！申进从来没有在如此宽广的草原上奔跑过，草原让他跑得飞快，像一匹骏马。
突然，他的脚踢到了一块硬物。申进回头一看，他踢到的竟然是一个骷髅头！骷髅头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它用深邃的眼神看着申进，使申进不禁打了个寒颤。对了，外面不仅是自由，而且还伴随着危险。
他仍然记得那具奇特的尸体。大概是四年前的那个冬天，申进看到了他平生第一次见到的两个奇景。第一个就是下雪。申进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见过下雪。就连凯特老师都非常疑惑地说：“奇怪了，加州怎么就下起雪来了呢？”
雪的确就下来了。虽然不大，却在地上铺上了薄薄的一沉积雪。村里的小孩一看到雪都欢呼雀跃，跑来跑去地在雪中玩耍。申岭坐在自己的房门前看着这一情景心里满是着急：“但愿寒冷别停留太久。”
当然，现在也不是着急的时候，应该把土墙上的积雪铲掉，用容器装着。等天气和暖时，融雪就能成为储备水。结果，全村的村民都听从了申岭的号令，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到墙上铲雪去了。这样一来，也能减少土墙被积雪压垮的危险。
申进当时刚刚满十六岁，够资格上墙了。他和卢克拿着木板就上墙上铲雪。
“裕美姐、颖姐……”申进和卢克逐一向遇到的长辈打招呼。裴颖一看到申进便用手臂把申进夹在了腋下，还轻声对他说：“小子，下次看到我要先叫我，知道吗？”申进知道全村就只有裴颖在乎这个，便赔笑答应了她。
一时间，村里就热闹了起来，在墙上铲雪的铲雪，在地下把水缸运来运往的，都有说有笑。小孩更是乐疯了。
突然，申进拉着卢克，指着城外的远方说：“看，那里有人。”
“人？”卢克顺着申进的手指看了过去。果然，一个衣衫褴褛得可以称作是衣不蔽体的人在雪地里拖着自己的躯体向土城走来。他缓慢地移动着，一下倒在了雪地里。那人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地就不动了。
“死了吗？”申进问。
“没有吧。你看，他的口中还冒着白雾。凯特老师说冬天如果下雪，我们的口里就会冒白雾。你没听到吗？”
“呵呵。”申进尴尬地笑着，想必是自己当时是在开小猜，想着如何飞出城外，又不用着陆，拐个弯就能回来的事情。申进呼了一口气，果然喷出了雾，便和卢克相对一笑。
两人再看看那个人，只见那人的口中升起的白气源源不断，就像他的脑袋里烧开了一壶水。他是怎么做到的？申进和卢克大眼瞪小眼，都觉得十分奇怪有趣。他们还自己试着学那人一样，不停地呼气。殊不知，他们都快把气都呼尽了，仍然没能达到那人的效果。
他们弯着腰不停地喘气。申进一边喘气一边说：“那人，那人真是，奇人啊。如果能让他到村里就好了。”
突然，裴颖那双柔软的手把他们的嘴都封了起来。她说：“我看，那人很快就会飞起来。”
“飞！？”申进还真是火眼金睛地盯着那个人。他揉了一下眼睛，看见那个人真的漂起来了一点。申进和卢克立刻扭过头来看着裴颖，只见裴颖不坏好意地笑着。
“村长！”裕美突然嚷着呼唤申岭。申岭马上来到了裕美的身旁，只见裕美指着那个奇人和申岭说了几句。申岭点了点头就喊：“各位马上下墙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等我们通知才可以出来。”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村民们纷纷散去。裴颖也拉着两个小弟下了城，一边走她还一边说：“记住了，看到口中吐白雾的人要跑远一点，知道吗？”
“为什么？”申进疑惑地问。
“因为不跑会死，就像那个人一样。”裴颖笑眯眯地说。让申进和卢克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说真的还是在说假的。还是后来向凯特老师求证了才确认裴颖说的是真话。
那么，现在在逃跑中的申进踢到的那个骷髅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飘浮起来的人呢？申进不知道。他双手合十，恭敬地对着骷髅拜了一下，便转头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