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大山里走出去,一般人家需要两代时间去努力,而在第三代方才有可能毫无压力的走出去。
虽然孙伏伽这只猴子身上所背负的东西全是自己硬生生加上去的,但是又何尝不是在补偿曾经所有的遗憾呢?
他有一个爱唱曲爱喝酒的老爷子,也有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却含辛茹苦把他和孙满堂养大但是到头来却是疯了的娘,也有一个令西南大山里那些畜生生生忌惮而可以靠着他在山中横着走的哥哥。
可惜,从小到大,他没有父亲。
他也不会去奢求自己在某一天去遇到他,因为孙伏伽听老爷子说,在他回来的第八个年头,那个男人其实来过孙家坳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孙满堂怀中就有了她,而他的娘,也是被他送了回来,至于其他的事,老爷子没说,孙伏伽其实不太恨那个未曾见过一次的父亲,因为老爷子每次提起他的时候都是一阵惋惜,或者说还有些遗憾,虽然提起他的时间孙伏伽日期都记得起来。
他不去深究。
吵杂的车厢里,夹杂着烟味方便面味还有脚臭味,有人在看着手机大笑,有人在戴着耳机安静听歌,也有人将就着睡了之后发出巨大的鼾声。
孙伏伽并没有什么厌恶的表情,因为他也是其中的一员。其实现在已经时十一点了,意思是还有两个小时左右,他就到ZQ了。
正在这时,火车广播响起到站通知。
孙伏伽准备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可是刚从窗外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倒影出一道影子。
孙伏伽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一个人。因为他只看到一个人。
或许这只孙猴子直觉里觉得前方的那个人高不可攀吧,也就那么一瞬间,他从眼里爆发出了惊艳的神色。
当然,也就仅仅只有这么一瞬间。
男人,女人,夜晚。
本来三个词放在一起是比较暧昧的,可是这一刻孙伏伽才发觉,其实好操蛋。
这么一个地方,这么一个时间,孙伏伽只能是咂巴着嘴,很大众化的被惊艳到了。当然,也仅仅只是惊艳到了,因为孙伏伽这一刻觉得这个女人比李青芸还要遥不可及,尽管他在学校里呆了段时间,看到过很多美女。
但是孙伏伽这一刻是真的找不到词语来形容了,就好像正在吃饭的时候吃了个半饱突然就没饭了,那种滋味,真的很爽。
孙伏伽抱着自己的口袋,靠着背椅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经看到那个对他来说有些遥不可及的女人已经在离他很远的位置上坐下了。
当然,事实是他有些困了。
而远处,那女人在坐下的时候,瞅了瞅孙伏伽这个方向,目光所及之处只是扫视,他在孙伏伽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为什么是多停留一秒,因为这节车厢上,除了她之外,也就只有孙伏伽这只猴子的年龄与她相当了。
原因并不是孙伏伽长得太帅,随后那女人就坐下。然后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了一本书,在这略微有些吵杂的环境里仔细的读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这节车厢不知什么原因居然安静了下来,孙伏伽皱了皱眉,但是转眼间便继续睡了下去。
或许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高不可攀的魅力。以至于直到列车将要到站,孙伏伽被广播吵醒的时候这节车厢才恢复了最初的吵杂。
孙伏伽望了女人的方向一眼,瞧见那女人正在把手里的书装进包里,这一刻孙伏伽肯定的说这女人肯定是在这看了两个小时书。
恍眼看到,那女人手中的书,叫《围城》,孙伏伽记得这本书他看过,是钱钟书写的。
“夜仿佛纸浸了油,变成半透明体,它给太阳拥抱住了,分不出身来,也许是给太阳陶醉了,所以夕阳晚霞隐褪后的夜色也带着酡红。”孙伏伽轻声念着开篇中的一句话,然后提起了包包准备下车了。
两人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
外面,几柱灯光闪亮而飞扬着,孙伏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土气那种吸气,然后轻轻的吐了出去。
然后就一脚踏上了阔别三年的土地上。
随着人群穿梭着,突然间,他的眼角瞟到了左前方的一个女人身上。
孙伏伽不自觉间笑了起来,有点猥琐,但是也仅仅只有一瞬间。此刻孙伏伽才有时间去打量那个女人。
宽松的衣服掩盖不了她的身材,这时候的孙伏伽才是真正的惊艳到了。
就那么一瞬间,孙伏伽有一种想将这个女人抢回孙家坳当媳妇儿的冲动,不过也仅仅只是冲动。
人生真的很奇妙,刚回来的孙伏伽没有多少失落感,还多多少少有点欢喜。至于欢喜的是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不是一个精打细算到极致的男人,但是绝对是一个能从旮旯缝里抠出第二分钱来的男人。
他看着她的背影想了想,最终放弃了那个诱人的想法。
然而他并没有奢求这一次离开之后会有再见的时候,人生,没那么多机缘巧合,不是吗?
现在他最关心的问题是,怎么能养活自己。
ZQ,是一个大大的都市,是一个很大的都市,这一点,孙伏伽三年前就知道了。
那时候的他才是真正的土包子,很土的那种,到现在想起来他都有些局促感,“时间啊,真是个好东西。”出了站,那个女人已是不见了踪影,孙伏伽看着远处的灯火点点,颇生感慨的说了一句。
现在已经很晚了,孙伏伽轻车熟路的沿着一条小巷子走去,进了一家旅馆,找了床位,交了点钱洗簌一番就睡了。他明儿还得从**区赶到YZ区去,尽管他此时有些想念寝室里的几个大犊子,可奈何他身上没有手机。
而此时的那个女人,走出站外,却是踏上了一辆越野车,挂的牌照是红的,至于是政府牌照还是军区牌照,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在火车上看书的女人,上了车之后,不咸不淡的看了一眼驾驶室的人一眼,很平静的一眼。驾驶室的人朗声道:“哎哟,杨大小姐,别拿这种眼神看我,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这次你都快消失半个月了,再不给我电话我想我都要急疯了,说不得我得带人去你去的山区找你去。”驾驶室的男人微微撇了撇嘴。
但是他没有正眼看那个姓杨的女人。他可是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脾性。更何况,他们两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而现在,他已经结婚了。
“宁振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姓杨的女人微微伸了个懒腰,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便是再无声音,尽管那个被她叫做宁振南的男人在路上一直问她这十四天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