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以生存的不是最强大或最聪明的物种,而是最善应变的物种”——达尔文
21世纪伊始,在人类社会取得多年经济持续增长和经济空前繁荣的成就的同时,也面I临着许多严峻的经济挑战:非洲的许多国家几百年经济增长一直缓慢,世界贫困问题仍然严重;世界各国收入差距从工业革命开始就愈来愈大;日本经济从1991年以来就一直处于长期停滞和衰退状态;20世纪80年代的拉丁美洲债务危机,使拉丁美洲国家落后了十年;20世纪90年代的东亚金融危机,使做人的“东亚增长奇迹”顿失辉煌;2001年,随着美国经济增长以惊人的速度下滑。世界经济正经历着严重的和同步的减速。短期经济前景变得暗淡。
作为研究经济问题的专门学科,经济学的最终价值体现在实践中,一言以蔽之,经济学必须致用。历经十年的艰苦研究,使我日益深切地体会到,当前经济学在解决经济生活中的挑战方面,一直存在着一个重大的遗漏,即在强调人的自利性时忽视了科学首创性是人类自由的结果。结果是,对世界各国最迫切的挑战——长期可持续的经济增长,当前经济学并没有能够开出一个长期有效的药方。
受到发展经济学结构学派思想的影响【发展经济学结构学派理论产生于20世纪50年代,其代表人物包括如钱纳里(Holis Chenery),罗森斯坦—罗丹(Paul N.Rosensten-Rodan)、纳克斯(Ragnar Nurkse)、刘易斯(W.Arthur Lewis)、辛格(H.w.singer)和缪尔达尔(Gunnar Myrdal)。】,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许多发展中国家都把促进资本积累作为发展经济的首要任务,通过政策手段将储蓄率强制性提高。几十年的资本积累导向政策的实践表明,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增长表现是令人失望的。新占典经济学在20世纪50年代成为经济学的主流,对经济政策产生重大影响。但是,世界银行目前已放弃以主流经济学为理论基础的“华盛顿共识”(贸易自由化、市场定价、宏观经济稳定和民营化),转而强调全面提升社会能力和增长的质量。但在我看来,人类自由导致科学的发展,科学的发展必然出现科学革命,科学革命导致技术革命,技术革命导致生产力革命,要求种灵活的经济制度来适应生产力革命。但是,阻碍人类共享长期经济繁荣的根源在于现有经济制度本身,即现有制度模式并不灵活,人类社会需要更加灵活的经济制度,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终须取决于两方面的经济制度创新:一是在国家和地区层面上建立一种有适应性效率的经济制度,即本书倡导的“学习经济”;二是在国际层面上建立“国际金融新体系”,本书提出建立一个“国家金融衍生工具市场组织”作为新体系的基础之一。
人类创新了货币,创新了价格体系,创新了市场经济,创新了现代公司制度,创新了战后三大国际经济组织(世界贸易组织、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为什么不可能创新一种适应性效率高的经济制度呢?比如说本书所倡导的“学习经济”。
但是,经济制度创新的前提是存在一种合适的经济思想作为行动指针。经济学大师约翰·梅纳德·凯恩斯在“自由放任主义的终结”一文中意味深长地指出,“从长远看,人类终将解决其经济问题……我们的问题是,如何设计出一种社会组织,它能够尽可能地提高效率,但又不会与我们满意的生活方式的观念相抵触。促成下一步行动的,不应当是政治鼓动或草率的实验。而应当是思想。我们需要通过精神上的努力来澄清白己的感情。目前我们的同情心和判断力往往倾向于分裂,这是一种让人心力交瘁的痛苦心境。在这个行动领域,改革者们除非能够以和谐的理智与感情来矢志不渝地追求一个清晰明确的目标,否则是难获成功的。”
本书并不是为了赶时髦而提出有关人类经济制度创新的一个清晰明确的目标,而主要是提出一种也许能成为今后人类长期经济增长基础的“学习经济”的思想。经济思想的作用是巨大的。马克思说,当思想被人所掌握时,它就会变为一种物质力量。德国经济学家阿尔弗雷德·米勒和路德维希·艾哈德等人提出了建立“社会市场经济”体制的构想【德国弗莱堡学派的经济政莆思想是“社会市场经济”的先驱。】。米勒教授用一句话概括这个经济思想,“社会市场经济是按市场经济规律行事。但辅之以社会保障的经济制度,它的意义是将市场自由的原则同社会公平结合在一起”。德国的“社会市场经济”使得德意志联邦共和国二战之后在经济上迅速崛起,它也因此而闻名于世【尽管“杜会市场经济”当前受到挑战,不是一十完美的经挤制度,但至夸仍保持一定的生命力。】。20世纪90年代,世界各国的通货膨胀与20世纪80年代相比,都得到不同程度的降低,这与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向许多国家推销“高通货膨胀的危害性”这一思想观念有一定关系,而在此之前,不少国家认为,只要有高增长,高通胀的危害并不大。我相信,“学习经济”思想将会对人类的经济生活产生影响。
更进一步,在继承传统剑桥学派的核心观点的基础上【在20世纪50年代著名的“两个剑桥之争”中,英国剑桥学派的代表人物琼·罗宾逊强调凯恩斯经济理论和美国剑桥学派即新古典经济理论之间的对立,核心是资本的概念。她认为,凯恩斯经挤理论体系中的重要因素是经济现象的不稳定性和历史性,以及未来的不确定性,不存在资本总量。美国剑轿学派认为存在资本总量,经济体系在长期是稳定和完美的。】。把投资行为与技术发展的常规和革命阶段紧密联系起来,强调资本的技术范式专有性,由此得出了不同技术性质的总资本的概念。本书所倡导的所谓“新剑桥理论框架”就是要挑战总资本存量这个主流经济学的核心概念,从而动摇一个经济存在统一的总生产函数框架,认为由于资本技术范式专有性不同,一个经济可以存在两个部门的生产函数。资本概念是经济学的基本概念,我猜测本书可能为一个新学派奠基,即我所谓的“新剑桥经济学派”,它是在主流新古典理论和传统剑桥学派之间的一种综合。根据新剑桥经济理论,我对“学习经济”的蓝图做了一个粗略的描述,仅供读者参考。其目的在于抛砖引玉。在全球一体化的今天,“学习经济”不能孤立于国际经济环境而存在。为了能把“学习经济”全面地说清楚讲明白。本书也简要涉及关于“国际金融新体系”的探讨。
“学习经济”(Learning Economy)这个概念首先是由“国家创新体系”的研究者伦德沃(Lundvall)和约汉森(Johnson)在1994年《工业研究杂志》的一篇文章中从技术创新管理角度提出的。他们强调的是企业的创新能力和政府竞争政策。我相信,本书从经济学角度提出“学习经济”这个思想,是新颖的、深刻的和有学术发展潜力的。
我在1988年考入南京东南大学机械工程系。在东南大学的四年快乐时光里,我对哲学、美学、历史和经济有了广泛的涉猎。
曾记得,我把德国哲学家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当做一本“天书”来读。尽管读不懂,我还是喜欢哲学的深邃。“学习经济”的想法可以追溯到我在清华大学的硕士论文“制度创新和国有资产管理体制改革”。出国学习和工作后一直没有间断在这方面的研究,特别是探讨科学哲学对经济学的启示。我之所以敢于探讨这个领域,部分是由于作为一名经济工作者那种悲天命而悯人穷,经世济民的责任感,部分是考虑到当今世界在解决经济问题时的实际需要,部分是继承剑桥学派的传统。本书是一个中国人写给世界的,如果将来可能对世界的经济发展有一点儿益处的话,这个功劳应属于哺育我成长的祖国母亲,那不过只是我那日夜思念,改革开放,古老年轻的伟大祖国对人类文明已经和即将做出巨大贡献的“大海之一滴”罢了。由于中文是我的母语,运用起来比英语自如得多,所以“学习经济”首先以中文版问世,以后再出英文版。
本书试图从生产力革命和经济制度矛盾的视角来纵观人类经济发展史,提出人类的未来经济制度创新和经济改革的共同目标,不可避免地使本书涉及了如此广泛的领域。尽管我对多数的领域免不了论述得十分肤浅,但还是努力对所有涉及的领域兼容并蓄,取其所长,并最后终于鼓足了勇气向大家奉献这部拙著,恳切希望大家来一起共同探讨应对人类经济挑战的有效办法,使全人类早日共享经济繁荣的硕果。
经济学家克鲁格曼认为有三种类型的经济学写作方式:即“上升与下降”式的写作(这主要应用于新闻媒体界,典型的论点是“今天股票价格上涨,同时失业率下降”)、“机场书店式”的写作(在机场书店里买一本书,以便在飞机上消遣。通指大众读物),还有希腊字母式的写作(是指一些实践于大学校园、发表于学术期刊的数学化的经济模型。只有经济专业的人可能看懂)。我在写作上面临两难困境,一方面我力求使这本书通俗易懂,面向最可能广泛的读者:另一方面我又要阐述和论证一种新的经济思想,不得不求助于某些专业概念。最终,我决定别出心裁,采用第四种写作风格,既保持理论的深刻性又兼顾可读性。这第四种风格是否成功,就请广大读者去评判了。
我要感谢东南大学机械工程系,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和剑桥大学经济系和沃夫森学院对我多年的关怀和支持。此书出版之际,正是东南大学一百周年华诞,祝我的母校生日快乐,早日跻身世界一流大学的行列。
我还要专门感谢我的清华硕士生导师蒋黔贵女士和董新保先生,我的剑桥博士导师Melvyn Weeks先生和David Newbery先生,感谢花旗银行伦敦分行前财务主管Tony Brooks先生和世界银行王燕女士。我收到了吴伟科、潘晓江、袁鸣、赵道致和他的夫人、葛伟军、杜宏伟、杨东宁对本书草稿的宝贵评论,那是对我莫大的安慰和支持。朱启良先生仔细读了全部手稿,提出了宝贵意见。敬义嘉先生为本书做了最后的校核工作。
我要感谢我的妻子王佳平女士,和我一起度过了艰苦但快乐的剑桥时光,在本书的写作过程中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我的父母给了很大的鼓励和支持,我的父亲姚祥达先生始终鞭策我努力上进,我的母亲郑艳春女士,作为我的国内代理人,为我分担了许多繁琐的工作。我的弟弟姚余梁先生对本书的每一稿都仔细阅读过,提出许多很有价值并具有战略性的改进意见。
最后,我要感谢人民出版社,特别是本书的责任编辑郑海燕女士。郑海燕女士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编辑,她的精湛的专业素养和认真负责的敬业精神给了我很深的印象。
姚余栋
2001年9月于剑桥大学沃夫森学院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