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点,乔森和欧阳兰两人来到了医院,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两张病床,看来,萝西和她的妈妈已经进了手术室了。二人快步走到手术室外,只见手术室的大门紧锁着,走廊两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脸庞瘦削,眼圈发黑,眼神里面满是疲惫,右手的两只手指夹着一只香烟——这不正是小查尔斯么!
听到脚步声,小查尔斯抬起头来。看到是乔森二人后,小查尔斯忙站起身来,与乔森和欧阳兰握了下手,嘴里说着:“谢谢你们。”然后又坐回到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了。
欧阳兰和乔森在另一排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手术的结果。
这时,一位护士走到了小查尔斯的跟前,对他说道:“打扰一下,先生,我们这里禁止抽烟。”说着,指了指墙上的禁烟标志。小查尔斯“哦”地应了一声,木然地站起身来,把香烟掐灭,然后把烟蒂扔进了垃圾筒里。
没有了香烟的镇定作用,小查尔斯有些坐立不安了。只见他一会坐在椅子上低头沉思,一会儿又站起身来,在走廊里走来走去,脸色也时而红润,时而发青,时而苍白。欧阳兰暗暗担心起来:这个人是不是得了疟疾?
手术的时间很长,足有八个小时。期间,小查尔斯没有去吃饭,没有喝水,没有上厕所,甚至没有走出过手术室前的的那条走廊,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常常冲着手术室的大门发愣,一愣就是半天。
天刚擦黑的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两个可移动的病床被护士们推了出来,手术结束了。小查尔斯一下子跳到病床的旁边,这才发现,他的妻子紧闭着双目静静地躺着,虽然脸色发白,但呼吸平稳,显然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而他的女儿萝西的脸上则盖着白色的床单——萝西死了。
小查尔斯像丢了魂一样,揭开白布,痴痴地看着萝西,温柔地用手抚摩着她那冰凉的脸蛋,嘴唇哆哆嗦嗦地,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旁边的一位护士走上前来,看了看小查尔斯,问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么?”
小查尔斯吃力地点了点头,而双眼却始终没有离开萝西的脸。
护士看到他的样子,压低了嗓音,说道:“您的夫人平安无事,再休养几个月就没事了。至于您的女儿,我很抱歉,她的年龄太小了,我们使用了很多方法,都没有能够挽救她的生命。希望您能够节哀。”
“她死了?”小查尔斯这时才缓缓地看向护士,在看到护士肯定的点了点头后,浑身的力气好象都被抽走了一般,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两步,腿弯碰到了椅子的边缘,他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这时,小查尔斯才回过魂来,双手捂住了脸,鼻子发出抽搐的声音。
乔森忙走上前去劝慰小查尔斯,而欧阳兰则静静地看着护士们把白布重新盖到萝西的脸上,然后将尸体推走,心里不停地问着:萝西死了,这是真的么?那个笑得如鲜花一般灿烂的小姑娘,那个用惊羡的眼神看着自己折出第一只纸鹤的小姑娘,那个因为许愿太多而忧心忡忡的小姑娘,那个像小大人一样郑重其事地将日记本交给自己的小姑娘,就这样去了天国,远离了父母,再也不和自己见面了么?
静静地走过那间病房,欧阳兰看到,属于萝西的病床已经空了,护士们正在收拾床单、被褥和枕头,而病床上方,一条条细线串起来的五颜六色的千纸鹤,正在随风飘舞。物是人非,欧阳兰忙只觉得眼眶发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汹涌而出。她忙扭过脸来,任两行清泪缓缓滑过脸庞。
此时,乔森走了上来,揽住了欧阳兰的肩:“怎么了,不舒服?”
“不是。”欧阳兰飞快地擦干了眼泪,摇了摇头。
乔森看了看小查尔斯,对欧阳兰说道:“看他的样子,现在是什么也干不了了。我去处理一下萝西的后事,你在这里坐一会。”乔森说完,拍了拍欧阳兰的肩,便要转身走开。
而欧阳兰却忽然拉住了乔森的手:“我也来帮忙吧。”
看着欧阳兰认真的样子,乔森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疲惫的乔森和欧阳兰坐回了那辆老爷车上,乔森一踩油门,汽车喷着淡蓝色的烟雾驶出了医院。在开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欧阳兰转过身子,望着太平间的方向默不做声。
“又想起萝西了?”乔森看到欧阳兰的动作,问道。
“是啊,多可爱的孩子啊,就这样走了。”欧阳兰回过头来,唏嘘不已。
乔森张开嘴,想要安慰一下欧阳兰,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重新把嘴闭上,专心地开起车来。
刚开到芝加哥市郊的时候,一直沉默着的欧阳兰忽然问道:“乔森,你对红杉市事件怎么看?”
“红杉市事件?你怎么想起这件事了?”乔森有些诧异,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那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而已,是洛克公司以一个城市的毁灭来消灭、掩盖所有的犯罪证据。”
“是啊。”欧阳兰感慨道,“为了销毁证据,不惜毁灭一座城市,不惜让无数的人失去健康和生命,不惜让众多的家庭失去亲人。我现在才发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狠毒的人。”
“世界上有很多狠毒的人,但洛克公司不是这样。”乔森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欧阳兰有些诧异,乔森为什么要为洛克公司开脱?
“在他们眼里,制造这场灾难,损失的不过是他们对城市的投资而已。至于市民的健康和生命,在他们的眼睛里一文不值。”乔森侃侃而谈,声音却越来越大,“狠毒,也是人性的一种,而他们则根本没有人性!”
通过反光镜,欧阳兰看到,乔森脸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一双眼睛里全是怒火。她从后座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摩着乔森的脸。渐渐地,乔森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乔森,”见到乔森冷静了下来,欧阳兰又打开了话匣子,“我想,和萝西的遭遇相似的还有不少人吧。”
“是啊,据统计材料上说的,红杉市十万市民中,有六万人患了辐射病。剩下的那四万幸运儿,大部分是滞留在外没有回红杉市的。”乔森平静地说道。
“六万人,六万场悲剧啊。”欧阳兰的眼神有些迷离,但马上就从悲哀的情绪中解脱出来,郑重地对乔森说道,“乔森,我想,我们应该为萝西和那些在事件中受害的人做些事情。”
“哦?”乔森看了她一眼,“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把洛克公司秘密研究生化武器的事情揭露出来。”欧阳兰看着乔森的背影,坚定地说道,“至少也要把红杉市事件的真相公之于众。”
“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了么?”乔森的声音依然平静,平静得像一团死水。
“后果么?”欧阳兰皱起眉来,苦苦地思索了半天,最后摇了摇头。
乔森看到欧阳兰一副为难的样子,微微地笑了笑,说道:“我们会被人当作疯子的,或者被当作恐怖分子,就像兰特和凯瑟琳那样。”
“那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罪魁祸首逍遥法外,看着他们继续研究生化武器危害世界?”欧阳兰急切地反问道,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乔森一踩刹车,小汽车骤然停在了路边,然后,乔森回过头来,看着欧阳兰的眼睛,认真地问道:“难道你想做救世主?”
“不是想做救世主,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阻止洛克公司的罪恶,同时也为萝西和那些受害的人们讨回公道。”欧阳兰恨恨地说着。
“是么?你可真是个傻瓜。”乔森看着欧阳兰那带着淡淡哀伤的脸庞,说道,“你知道你选择了一条什么样的路么?没有后援,没人理解,除我之外没有任何朋友,只能孤单地战斗,面对的是强大的敌人,随时会面临灭顶之灾。如果你战死了,没人会记得你,更没有人知道你曾经为他们而奋斗过。这些,你能够接受么?”
“我……”,欧阳兰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眼神暗淡了下来。
是啊,黑暗中孤独的战斗,时刻面临生死考验的生活,没人关注的牺牲,这些,对于一个战士来说都是痛苦的,何况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孩。但只要欧阳兰一闭上眼睛,和萝西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的场景便一幕幕地浮现在欧阳兰的眼前,令她心痛不已。
欧阳兰睁开了眼睛,郑重地对乔森说道:“你说的那些,我也不知道能否忍受。但如果我不去为他们做些什么,我的心灵永远也不会得到安宁。乔森,你一定要帮帮我。”说着,紧紧地握住了乔森的手。
“你已经决定了么?”乔森再次问道,但欧阳兰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回答。看到她那坚定的眼神,乔森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帮你。不过我们的力量太小了,还是和特鲁夫他们一起干吧。”
“你是说,我们要去加入绿色行动组织?”欧阳兰吃惊地说道。
乔森点了点头。
欧阳兰紧紧地抿住了嘴唇,考虑了半晌,才下定了决心,说道:“好吧,我们三天后去参加萝西的葬礼。之后,我们去找特鲁夫。”
一间华丽的办公室里,海兰多坐在宽大的皮椅上,正在闭目养神。门开了,一位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走了进来,见海兰多睁开了眼睛,忙走上前去轻声说道:“海兰多小姐,我们的情报人员已经确定,这些天来常去医院的那两个人正是乔森和夏娃。”
“是么?”海兰多站起身来,走到少年的身旁,勾起了他的下巴,一双美目温柔地盯在他的脸上,轻轻地问道,“你能确定么?”
少年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却闪出兴奋的光芒。因为害怕被海兰多发觉,他忙低下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是的。虽然他们染了头发,改变了形象,但从他们的声音和一些习惯性动作上还是可以确定他们的身份。”
“好极了!”海兰多直起身子,脸上的微笑消退,一丝狰狞浮现了起来,对少年说道,“汤姆,告诉他们,盯紧医院。乔森他们一定会再来一次的,到那时,我们的帐就该结了。”
“是的,海兰多小姐。”汤姆有些失望,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转身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汤姆就被海兰多叫住了,他回头一看,只见海兰多的脸上又重新浮现出妩媚的笑容,说道:“一会儿,到我卧室里来一趟。”
汤姆又重新兴奋起来,忙应了一声,然后飞快地跑出了办公室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