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睡得迷迷糊糊的欧阳兰被乔森轻声叫醒。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然后才睁开惺忪的睡眼,但眼前的景象立刻把她残留的睡意吓走了。只见乔森站在床前,一身黑色的西装把他的身材衬托得更加挺拔,脸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金黄色的头发被染成了黑色,油亮亮地、一丝不乱地梳向脑后,眼睛前面是一付酷酷的墨镜。这身打扮的乔森,帅是帅多了,但怎么看怎么像电影里的黑手党。
欧阳兰不由得看直了眼,呆呆地问道:“乔森,你没发烧吧?”
“没有。”乔森简单干脆地回答说,“你也该起床了,换身衣服,出去把头发染一染,我们一起去看小查尔斯和他的妻女。”
“去就去呗,你打扮得这么吓人干什么?”欧阳兰这时才从呆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诧异地问道。
“你知道他们在哪家医院么?”乔森意味深长地说道,“就是你中毒后被送进的那家医院,在芝加哥市内,离我们的家不远。”
看着欧阳兰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乔森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解释道:“洛克公司现在一定在满世界地找我们,而我们的家就是重点监控对象。那医院离我们的家不远,我担心在那里也会有他们的人。如果不想暴露的话,你最好乔装打扮一番。”
“哦。”欧阳兰傻傻地答应了一声,她实在没有想到,看望病人还有这么多的注意事项。然而正当她站起身来准备梳洗打扮时,一件白色的套裙雄赳赳、气昂昂地扑到了她的脸上,一起扑过来的还有乔森那可恶的声音:“这件衣服挺不错的,我看你就穿这件吧。”
我穿什么衣服也要你管?多管闲事!欧阳兰恶狠狠地想道。但一看衣服,确实挺好看的,便勉为其难地穿戴了起来。
一切做好后,二人便开着那辆老爷车向芝加哥市内进发。
此时的欧阳兰,正苦着一张脸坐在汽车的后座上,她身上穿着那件月白色的套裙,但太紧了,勒得她喘不上气来;腿上箍着褐色的丝袜,下面是一双小巧的褐色高跟鞋,把脚挤得生疼;脸上戴着黑色的女式墨镜,怎么看怎么像小太妹的打扮;最让欧阳兰难以接受的是,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在乔森的坚持下居然被染成了亚麻色,而且还打着卷儿。虽然委屈,但在防止暴露身份的目的下,欧阳兰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车里,盼望着这次探望能早点结束。
来到医院,二人走下了车,根据事先打听好的消息,找到了小查尔斯妻女的病房。
这间病房不大,只有两张病床。其中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位约有30多岁的女子,淡黄色的长发散乱地铺散在枕头上,俏丽的面庞泛着苍白的颜色,身上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正凝视着另一张病床,脸上泛着安详恬淡的笑容。另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位约有5、6岁大小的女孩,一只手连接着输液管,另一只手上正拿着一只红苹果,此时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坐在床边的男子讲故事。
这男子自然就是小查尔斯了。他依旧穿着昨天那套灰白色的西装,褐色的头发有些凌乱,眼圈周围呈黑色,双颊深陷,下巴上的胡茬又长又硬,看来有好长时间没有刮了。他正拿着一本画报,将上面的故事讲给自己的女儿听,疲惫的眼睛里露出慈祥的光芒。
乔森二人不忍打扰这里安详的气氛,等到故事讲完,才走进病房,与小查尔斯和他的妻子、女儿打招呼。
二人的到来,使得病房里的气氛热烈了起来,乔森在一边与小查尔斯夫妇攀谈,而欧阳兰则坐到了小女孩的病床前。似乎是天生善于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缘故,只两三句话,欧阳兰就和这个叫萝西小女孩混熟了,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聊了起来。
……
“姐姐,你是中国人么?”看着欧阳兰漆黑的双眸,萝西好奇地问道。
“是啊,你真聪明。”欧阳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可我看到的中国人都是黑色头发的啊,你的头发颜色不对。”
“这个……”欧阳兰尴尬地笑了笑,指了指身后与小查尔斯夫妇聊得正欢的乔森说道,“是那个叔叔硬逼着姐姐把头发染成了这个样子的。”
“那么说这个叔叔是坏人喽,我要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离坏人远一些。”萝西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天真。
“别、别……其实那个叔叔不是坏人啦。”欧阳兰讪讪地笑着,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看到桌子上有个笔记本,忙把话题转到别处,“呃,姐姐教你做样东西好不好?”
“好啊好啊。”萝西高兴了起来,“姐姐要做什么东西?”
“你好好看啊。”欧阳兰拿过笔记本,撕下一张纸,然后左翻右折地忙活起来。一会儿,她的掌中就出现了一只纸做的鸟,喜得萝西连连拍手。
欧阳兰把纸鸟放到萝西手里,然后拉了拉纸鸟的尾巴,鸟的双翼便上下拍动了起来。萝西又惊又喜,学着欧阳兰的样子把鸟的尾巴拉个不停,同时咯咯地笑着,对欧阳兰说:“姐姐,你做的鸟真好玩。”
“这鸟可不只好玩哦。”欧阳兰故作神秘地竖起了食指,在萝西面前晃了晃,看到她一副好奇的样子,这才得意地说道,“在我们家乡,这个东西叫千纸鹤。有个传说,说的是如果你有什么愿望,只要折好一千只纸鹤,就可以实现。”
“这是真的么?”萝西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但不久便泛起愁来,“可是我没这么多纸啊。”
“那没关系,明天我还会来看你的,顺便给你带很多纸过来。”欧阳兰笑着说。
“谢谢你了,姐姐。你明天一定要来哦。”萝西伸出了右手的小指,“我们来拉勾。”
“好啊。”欧阳兰也把右手的小指伸了过去,一大一小两只小指紧紧地勾在了一起。身后,小查尔斯夫妇和乔森不知何时停止了谈话,笑吟吟地看着两人。
第二天,欧阳兰果然又来了。她是一个人来的,带着一包五颜六色的腊纸来到了萝西的病床前。经过二人两个小时奋斗,一只只色彩斑斓的纸鹤出现在了萝西的床头柜和病床上。欧阳兰拿出一根根细线,将纸鹤穿在了一起,吊在了病床上空,好象柳树垂下的一条条彩色的柳枝。只要有风吹过,彩色的柳枝便轻轻飘荡起来,在萝西咯咯的笑声中,左右摇摆。
这以后,欧阳兰便常来医院。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天晚上,乔森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欧阳兰躺在床上,抚摩着一个粉红色封皮的日记本,久久不能入睡。
明天,萝西和她的妈妈就要进手术室了。今天白天,萝西找了个理由把她的妈妈支出了病房,然后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粉红色的日记本交给欧阳兰。欧阳兰打开一看,里面是萝西画的一张张彩笔画,有的画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有的画着各种可爱的小动物,还有一张居然画着欧阳兰所描述的长城(只是这长城看起来就象砖头垒起来的围墙),每张画的下面都写着“送给美丽的欧阳兰小姐”的字样。
还没等欧阳兰看完,萝西又拿出了一本黑色的日记本,交给了欧阳兰,说道:“姐姐,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欧阳兰接过日记本,问道。
“明天,我和妈妈就要进手术室了。听别人说,有的人进去之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我怕我也会出不来。”萝西说到这里,神情有些沮丧。
“别说丧气话,你不是已经折了一千只纸鹤了么,应该为自己的健康许愿了吧。”欧阳兰说道。
“许愿过了,可是我太贪心了,许的愿太多了,上帝一定会生气的。”萝西有些担忧地说道。
“说说看,你都许了些什么愿望?”欧阳兰问道。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妈妈和我能恢复健康。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家里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卖个好价钱。第三个愿望是,希望妈妈的画能够获奖。第四个愿望是……”萝西抬头看了看欧阳兰,接着说道,“第四个愿望是,希望姐姐你能永远年轻漂亮。”
“谢谢你,萝西。”欧阳兰有些感动,眼睛里泛起了水汽,说道,“我们的萝西这么善良可爱,上帝不会不高兴的,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真的?”萝西的脸上绽出了笑容。
“真的!”欧阳兰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萝西想了想,还是把黑皮日记本塞进欧阳兰的手里,说道:“姐姐,你帮我保管一下这个日记本吧。如果我能出来,你在悄悄地还给我;如果我出不来了,请你把它交给爸爸妈妈。”
“傻孩子。”欧阳兰一下子搂住了萝西,眼里的水滴流了下来,“上帝一定会保佑你的,你一定会活下来的。”
……
欧阳兰正在胡思乱想着,门开了,乔森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见清醒着的欧阳兰,顿时放松了下来:“你还没睡啊。早知道这样,我也不用这么小心了。”
欧阳兰一看到他,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这么晚了还知道回来。你该不会又是去帮朋友忙了吧,哪个朋友能让你这么忙?”
“小查尔斯。”乔森平静地回答道。
“小查尔斯?”欧阳兰惊诧地张大了嘴,“他有什么事情要你帮忙?而且忙了一个月?”
“他把房子卖了。”乔森依然一脸地淡定。
“把房子卖了!那他住哪里?萝西和她妈妈回来后住哪里?”欧阳兰觉得有些愤怒,“再说,他卖房子关你什么事情,你怎么每天忙来忙去的?”
“萝西和她妈妈治病需要钱,所以他卖了房子;因为不想看到他们一家人流落街头,所以我把他的房子买了下来。”乔森看了看欧阳兰,“明白了么?欧阳兰大善人。”
“这样啊。”欧阳兰脸色缓和了下来,“可是,你把房子买了下来,他们还是失去房子了。你可以借给他们钱啊,让他们以房子为抵押。”
“这办法在小查尔斯身上行不通。”乔森看到欧阳兰不生气了,便坐到了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腰,“他太高傲了,从来不向别人借钱,所以我才把他的房子买了下来。不过,他们一家还是可以以租赁的方式继续住在那里,只要每月向我们交租金就行了。等他有了钱,还可以把房子再买回去。这样不是更好么?”
“哦,看不出来,你还蛮善良的。”欧阳兰似乎明白了乔森的良苦用心,脸上绽出了笑容,但随后,又疑惑地望着乔森,问道,“你不是个连新车都舍不得买的吝啬鬼么,怎么突然之间转了性了?”
“这个……”,乔森挠了挠头皮,说道,“这不都是为了讨好你么。”
“呵呵,算你聪明。”欧阳兰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灿烂的微笑,看得乔森的眼睛发直。她接着说道:“明天是萝西和她妈妈做手术的日子,我们一起去看她吧。”
“好的。”乔森含混地回答着,同时两只胳膊抱住欧阳兰,嘴也凑到了她的耳边,“我们有好长时间没亲热了吧。”
“呀,讨厌!”欧阳兰尖叫着,一把推开乔森,“你还没洗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