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卿是被憋醒的。窒息让她苍白的脸上染了一抹嫣红,她睁开眼的刹那便被眼前这双妖冶的眸子魅惑,灿如星辰,如星河流转。痛苦使她回神,但倔强如她,依旧咬着唇死死瞪着云朗不出一声。
“呵呵,卿卿还是这般不讨喜。”云朗骤然松开钳制在绾卿脖子上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颊。
前一刻快被他扭断的纤细脖颈此刻触目惊心地留下了一道嫣红的痕迹,然而始作俑者却仿佛毫不知情般痴恋地流连在少女光洁的皮肤上。
“瞧瞧你干地好事,没得平白送了五条性命。”云朗俯在她耳边,仿若情人间的喃语,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漫不经心地步步杀机。
绾卿听见这话,徒地颤了一下,后脊骨仿佛升起了一丝寒意。她不敢再看那双含笑的眸子,眼前的男人就像修罗地狱而来的罗刹,谈笑间便能取人性命。她第一次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迷茫。
云朗满意地见到了绾卿的惧意,这令他十分有成就感。于是他抱着绾卿上榻,依旧让她猫在他怀中,他的手或轻或重地顺着她柔软的头发。
他修长的指尖不经意划过她的背,就好像死神的镰刀挥过,冰凉的死意透过衣衫直达骨髓,带起一种灵魂深处的恐惧。
绾卿第一次这么怕一个人,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不过就是死亡,但她现在才意识到这世界上不会再有比秦云朗这个人更令人恐怖的了。
“你怕我。”绾卿感觉到他的胸腔在振动,这么一点震动反倒让她在他身上觉出点儿人气来。绾卿不答,用脑袋蹭了两下表示点头。
直到接触到冰凉的地面,绾卿才终于回过神来,她被他丢到地牢来了。
他好似又生气了。
绾卿撇了撇嘴,任命地找了一块干净的角落抱膝坐下,打算就这么过一晚。眯了一会,绾卿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第二天天还未亮她便醒了,不过稍微一动便感觉到了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酸痛。尤其是脖子那儿,用手轻轻一碰便疼得她禁不住“嘶”了一声。
估计是昨晚被掐的地儿紫了。
绾卿眯着眼想了想,所幸便靠在墙根揉捏酸痛的手脚,不紧不慢地揉了半天,铁门下的小洞里递进来一个食盒。
有人送饭来了。
绾卿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揭盖儿一看,原以为是食物呢,没成想是一块帛书。
可知错了
帛书上龙飞凤舞地写了这四个字,绾卿瞧着瞧着就想起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少年,揪着帛书看了半天,两弯眉毛都快拧成了麻绳。
“你道是我的错,我还觉得你错了。”绾卿没想到门后站着人,便这么咕哝了一句,语气中竟带了点儿娇憨。
云朗没想到这丫头竟还会在背地里怨他,原先那点儿气闷转瞬便没了,亮亮的双眸透着点儿狡黠。
“叫你省错便是这般省的吗?越发放肆了。”门突然便被打开了,绾卿还在那儿错眼瞪着眼前听墙角的人,云朗已经伸手提起了黄豆芽似的少女,往腋下一夹便潇洒地走人。
等那厢晕乎乎的绾卿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被云朗丢到了另一个地方。
上好的云锦,软软垂着的纱帐,触目间皆是碧海天青的清秀纹路,无需繁复,已是贵气满漾。鼻尖轻轻荡着几缕药香,绾卿才知这儿竟是云朗卧榻。脑袋刚刚清明,那人却又凑近了来,挺直的鼻尖几乎触到了她的气息。
“云朗……”她第一次主动唤他,软软的像小猫挠着,听在耳中异常舒心。云朗闭了眼,凑近她的脖子靠着假寐,鼻息轻轻扫着她精致的锁骨,绾卿觉得自己肩上好似停了一只蝴蝶,不忍大动,生怕惊了这仙界来的精灵。她缓缓闭上了双眸,好想就这样陷进柔软的锦衾之中不复醒来。
两人就这样静静依偎着,屋内燃着淡淡的沉水香,绾卿闭着眼却想着其他。
“……此行凶险,若能救出五人自然最好,但最重要的还是取得秦王世子的信任,绾儿,爹爹对不起你,往后的日子……”
她出发前,爹爹这般嘱咐她,她知道自己并不受宠,但真的被自己亲生父亲舍了做棋子只为成就他的野心。绾卿每每想起便觉得有如剜心之痛。
一滴泪自她紧闭的眼角滑落,眨眼间滚进锦被中不见了踪影。
绾卿突然想起枕在自己肩上的少年,他明艳的容貌,高傲的背影,她突然便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无止境的深渊。从一开始,她便无法抉择的命运将她再次推入了一个绝境。
绾卿偷偷睁眼看他,依旧精致的容颜,但为何她看着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发自内心的颤栗。
此次私自放走了五个死囚,云朗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我,要人生不如死,这对于他秦王世子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绾卿的睫毛如雨中浮萍,在风中荏弱颤抖。她孤身十几年何曾怕过什么,如今竟也有了惧意,呵,想来亦是可笑。